他为什么要看那么多医生？

他为什么要看1000多个医生？

林国豪（马来西亚）  

邓笛/译

我认识一个人，他曾找过1000多个医生看病，我们就叫他托马斯吧。托马斯已经80岁了，即便如此，“1000”仍是一个巨大的数字，也就是说，平均每年看12个医生。

托马斯有很多当医生的朋友，大多数都是他在看病的过程中结识的，有男的，也有女的；有高级职称的，也有初级职称的；有公办医院的，也有私人诊所的；有国内的，也有国外的；有专科的，也有全科的；甚至还有在读的医学院学生。有时候他看病不过是为了测量一下血压，有时候是因为说不明白的症状，比如胸部似乎隐隐作痛。他一生在验血、药物、X光片、扫描检查和“小手术”上就花了23万美元。他不后悔。别人可能会在豪华汽车或侍酒师的服务上大肆挥霍，但对托马斯来说，看医生花钱是最值得的。

不幸的是，托马斯最近被诊断出患有肺癌，并转诊到我这里。我很想知道他看过多少肿瘤科医生，也想知道他还将要看多少肿瘤科医生。

托马斯给人的印象是一个很有教养的绅士。他镇定自若，不像有些肿瘤病人那样张皇失措，方寸大乱。他清楚地讲述了他的病史，并十分配合地回答了我的大部分问题。得到他的信任后，我决定探究他为什么要看那么多医生。他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他害怕死亡。

许多人，无论是否患有癌症，都不愿意承认对死亡的恐惧。他们一般会这样说：“医生，我不怕死，但是我害怕死亡的过程。”富有诗意的病人恨不得背一段莎士比亚戏剧台词来表白自己对死的无畏：“哦，死亡，你的毒刺在哪里？让它成为我骄傲地戴在袖子上的荣誉徽章吧。”托马斯直言自己害怕死亡，这需要勇气。他努力延长死期。不过，我知道，再看1000多个医生也无济于事，甚至可能是有害的。不同的医疗方案会导致病人精神混乱和焦虑。过度的和不必要的X光和CT扫描则会增加辐射，诱发病症加剧的几率。

除了对死亡的恐惧，托马斯还透露，他找不同的医生看病，实际上是想尽可能多地征求不同的意见。

托马斯患有疑病症吗？疑病症的特点是患者身体稍有不适就担心自己可能得了大病。疑病症患者不断地要做体检，还喜欢自我诊断。托马斯不断地换医生看病，疑似有了疑病症患者的特征。但，不能这么快给他贴上此标签。两年前，托马斯做了一次胸部CT扫描，发现肺部有阴影，他被当作肺炎接受了治疗，当大部分阴影随着抗生素的介入而消失时，就得出了不是癌症的错误结论。他如果真的有疑病症，他或许就会让医生们多做一点，比如PET/CT扫描和活检，或许就可以早一点发现癌症。

也可能有人认为托马斯患有“死亡恐惧症”，即一种对死亡（尤其是自己的死亡）的非理性恐惧，以致心理上变得残废。给他贴上这个标签也是草率的。托马斯是一位成功的企业家，善于社交，并非那种心理脆弱的人。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他的行为。我们倾向于用药物治疗每一个小症状和身体的不适——从婴儿的过度哭闹，到青春期的焦虑，到工薪阶层的忧郁；再从失眠，到勃起功能障碍，到丧失亲人之痛……也许托马斯有足够的时间和金钱去看很多医生，这样做让他感觉很好。看更多医生这件事，或许真的有某些治疗作用，对他的身心有益。这可能和喜欢吃喝玩乐的人没有什么两样，他们花费的钱并不比托马斯看医生花的钱少。

我将帮助托马斯与癌症作斗争。我会尽量劝阻他不做不必要的验血和扫描。我不会对他看不同的医生加以定性评价。最重要的是，我不会用药物来治疗他对死亡的恐惧。这是关于人的爱好的问题，是不需要用药物来治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