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哲学源流史》人文主义哲学之九:康帕内拉1
人文主义哲学之九:康帕内拉1
这是医治三重谎言和极大罪恶的灵药, 它会使那令人遭受痛苦的世界失掉力气。 倒毙、饥饿、战争、敌人的阴谋、 淫荡、冤案、奢侈、任性——
在那三种道德沦丧的恶习面前就显得没有什么了不起。 而自私自利却是主要的罪恶根源, 它是以无知作为丰富的养料。 我到世界上来就是为了击溃无知的。"
康帕内拉与莫尔相比,也有不少相异之处。
第二,莫尔的《乌托邦》思想中更多民主精神、宗教意识,而康帕内拉的思想中更富于哲学与泛神论色彩。在两个人的乌托邦思想的后面,莫尔更多地关注社会现实与未来的政体,而康帕内拉的思想深处,却有比较复杂的哲学与神学背景。
莫尔年轻时,也有过几年修道院的生活经历,但他能把这种生活经历纳入他的人文主义思想体系中去,换句话说,他在西方宗教传统与人文主义思想间找到一种平衡,并且把这种平衡寄托到他的乌托邦梦想中去。他注重人文,但不伤宗教。据说他离开修道院以后,还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穿着通常在修道院中才穿的粗线织成的内衣。
康帕内拉本人即是一位僧侣,但他偏有许多异端思想。他身为僧侣,却对哥白尼、伽里略的天文学思想极为同情。虽然他的天文学知识不足以支撑他的这种情绪,但这并不妨碍他宣布自己对哥白尼学说的认同和倾心。他同时又是一位自然神论者,而这一点同样与基督教原则大相径庭。在他看来," 宇宙是把无穷的智慧纳入自己固有的思维的一本书"。而且在他心目中,宇宙和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宇宙乃是一个具有一切存在物特性的有生命的东西。他对于太阳更是情有独钟,唯其如此,他才把自己的代表作命名为《太阳城》。他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太阳神的崇拜者,而这与一神论的基督教义真是水火难容。此外,他还是一位星相学家,他对星相学的热忱,常常超过他对宗教的敬重。而无论哪种星相学,说到底,也是和基督教义背逆难通的。
严格地说起来,莫尔的思想体系中哲学成份甚少,这大约与他生活的时代有关。而康帕内拉的哲学思维就比较丰富。虽然他的哲学思想有时不免像一个大杂烩,那里面既有新的具有时代风采的哲学观念,也有陈腐守旧的神学观点,以及令人观之生厌的神秘主义内容,但他常常有意无意间便" 碰" 到许多为他的时代所崇尚的真理。如他认为,要靠感觉经验和感觉来认识世界,并在一定意义上做出了" 我思故我在" 式的哲学猜想。很显然,他的这种以感觉和经验为前提的认识论思想,和17世纪的英国经验主义哲学确有某些相似之处,而他的理性主义式的思考方式,又与后来的笛卡尔哲学有些许不谋而合的地方。
第三,虽然康帕内拉的《太阳城》和莫尔的《乌托邦》在写法甚至内容上都颇为相似,但二人的文笔与文风又有明显差别。比较而言,莫尔的文笔十分漂亮,他的《乌托邦》是一部很有文学品味的著作。康帕内拉的文笔则比较枯涩乏味,但他文章的组织方式和观点却往往更其清楚明了,虽不如前者富于魅力却较前者更宜把握。
造成莫尔与康帕内拉之区别的原因很多,要而言之,无非个人与环境两大文化原因。在环境原因方面,因为莫尔生活的都铎王朝和康帕内拉生活的意大利有很大区别,都铎王朝是一个已经比较强盛而且正在走向新的强盛的国家。作为其国民与重臣的莫尔自然不希望他的祖国出现动荡,而是希望它在保持稳定的条件下变得更其强大与美好。恰恰是这种主张成为近代英国的文化传统。康帕内拉生活的意大利,彼时正处在西班牙人的统治之下。反抗异族统治,必然成为本民族的首要任务。康帕内拉作为一名同样有政治热情与远见的学者,在民族大义面前,自是民族第一,学业第二。对于采取行动,那怕是激烈的起义行为也在所不惜。而他的这种作风,也和近代意大利的文化传统有某种内在联系。
就他们自身的情况看,莫尔一生中虽然也曾遭受几次挫折,但他的生活和社会经历,在总体上还是顺利的,他在本国乃至整个西欧都有很高的威望。虽然他死得很惨,但这多少有些偶然的因素在内,何况历史上的政治人物,常不能以个人结局好坏论英雄。所谓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云云,应该包括死亡后的哀乐在内。康帕内拉则不同,他一生中单被关在监狱的时间就有27年之久。在统治者眼里,他不过是一个不知悔改的囚徒。虽然他生性达观,但看他一生经历,他遭受的磨难超过他的大名鼎鼎的前辈许多。因为康帕内拉有如此长的监狱生活,他的履历反而相对简单。
康帕内拉原名吉奥凡.佗米尼哥.康帕内拉,出家为僧侣后,更名托马斯.康帕内拉——与托马斯.莫尔更相似了。他出生于意大利东部卡拉布里亚区所属的斯坚亚诺村。当时该区正处在西班牙人的统治之下。康帕内拉聪慧早熟,13岁时已表现出某种创作天才。但他很早就接受教会教育,15岁入修道院学习。但这不合他父亲的本意,他父亲原本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攻读法律的。
康帕内拉在修道院主要是研究哲学和神学,他研究的主要对象,是中世纪经院哲学的两位代表人物阿尔贝尔特和托马斯.阿奎那。虽然他成名之后多次对修道院的学习表示不满,但在校期间,他却是一个好学生。从他后来的著作看,他的人文色彩不如莫尔浓重,但在神学哲学的涵养方面,却有比较扎实的功底。然而,他真正景仰的哲学家,既不是托马斯.阿奎那,也不是亚里士多德学说,而是与他同时代的哲学家特列佐。特列佐并非哲学史上的著名人物,但他带有某种异端色彩。而正是这位特列佐,却成为康帕内拉走向成熟的一个启蒙人。
特列佐使康帕内拉着迷,但他并非前者的信徒。比如特列佐是不相信占星术的,康帕内拉却对占星术着魔。例如二者皆为异端,特列佐也不过小异端已而。1591年,康帕内拉还写了一本有关占星术的著作。如此看来,康帕内拉既非中世纪哲学的追随者,也非特列佐哲学的真正知音。他有自己的风格,他要走自己的路。他学术视野开阔,求知欲望强烈,读的书又多又杂,而且为着看到更多的书,即使会犯教规,他也在所不惜。为了研究,他也曾不经教皇准许就擅自使用修道院中的藏书,这在当时无疑已是很大的事件。但他照样我行我素,并不想危险已在眼前。后来真的有人告了密,他也因此遭到逮捕。好在这次逮捕并未受更大的折磨,很快便恢复了自由。
此后,他曾到佛罗伦萨、波伦亚、威尼斯和帕多瓦等地旅游。一边游历,一边继续他的研究。这期间,他又两次被控告,幸而未酿成大祸。但看他当时的思想,他其实绝不是教会组织的真的反对者。从他当时写的两本主要著作《论基督教的君主国》和《论教会执政》看,他的基本观点倒是反对宗教改革。他主张教皇应该把全体基督徒统一在他的旗帜下,教皇不仅是教会的首脑,而且也应当是国家的首脑。这思想与时代的要求自是格格不入,但他并非曲意奉迎,他的这种主张也有特殊的历史背景。因为他的祖国正处在西班牙的统治之下,大约他希望以教皇的权力取代异族的统治权力也未可知。无论如何,他稍后写的《告意大利公爵书》,就把这个观点明朗化也系统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