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案聊斋（续集）吐血案

历代中医专家对此多有研究，认为读初诊医案，重在了解病史，抓辨证用药；读复诊医案，重服药变化，病情转归，医家如何应对；读多诊医案，要抓全案发展变化的脉络，治法方药在此过程中起什么作用。总之，要抓住要点，而有所得——只有读到如此境界，才能说是初步读活了医案。

一

医案聊斋

吐血案

师兄：有些地方嫁女，嫁妆办得凶，甚至于得者暴富，送者可穷，所以当地有言：“生崽满堂红，生女一场空。”

师弟：这事想开些，说空也不空，嫁妆送过去，不也是女儿女婿两口享用。

师兄：享用归他俩享用，可把别人折腾得不轻。

师弟：嫁自家女嘛，折腾也高兴。

师兄：但免不了有人经不起折腾。

师弟：钱少财薄的，有心无力也可能。

师兄：这次咱们要聊的主角张先生，是身体欠佳，不耐折腾。

师弟：所患何病？

师兄：素有血证，时见吐红。

师弟：那就请人帮助，谁没有个三亲六朋。

师兄：这位八代单传，性格孤僻，要亲乏亲，要朋少朋。

师弟：那只得由他事必亲躬。

师兄：他老婆亡得早，又未续娶，平生只此一女，所以将此事看得非常重。

师弟：这也是人之常情。

师兄：从提亲他就开始上劲儿，将男方的生肖一一严格审察。留下相宜，剔去相冲。

师弟：这生肖无非表示生年，还有这等讲究不成？

师兄：当然，相宜婚配的生肖属配对是：“鼠配牛，虎配猪。羊配兔，马配狗。”而“白马犯青牛，羊鼠一旦休，蛇虎如刀错，龙兔泪交流，金鸡怕玉犬，猪猴不到头”是为相冲。

师弟：他不政审二人是不是有共同的革命理想，却信这封建迷信，我看他是失血过多，血不养神，神志不清。

师兄：当时人们的认识就是如此，他也不能免俗。他是看了生肖再看生庚。

师弟：这是二次筛选，精益求精。

师兄：他自己的女儿生在癸巳年属水，以此为主看候选男方的五行是吉是凶。

师弟：要是男方属火呢？

师兄：男火女水：“水火夫妻虽有情、结啼姻缘亦不深、儿女若是有富贵、到老还是孤独人”——不行不行。

师弟：如果男方属金呢？

师兄：男金女水：“未有姻缘乱成亲、娶得妻来也是贫、若无子女家财散、金火原来害本命”——不中不中。

师弟：我还是别乱配了，配两个，一双凶。

师兄：经层层严格筛选，选定一位属水的，或许成为快婿乘龙。

师弟：两口属水，为何能行？

师兄：“两水夫妻喜洋洋、儿女健康又聪明、姻缘美满福双全、满仓财产家事兴”。

师弟：那这就定亲吧，我看中。

师兄：人家仅有此女，岂可如此鲁莽，人算不如天算，还要看看神意相中相不中。

师弟：这神意如何测定？

师兄：再将两人庚贴压于灶君神像前净茶杯底，如三日内家中无碗盏敲碎、饭菜馊气、家人吵嘴、猫狗不安等异常情况，则示神无异意，已经相中。

师弟：他这纯属瞎耽误工夫白折腾，小心累犯了这血证。

师兄：选定了人，然后办物。他这嫁妆办得丰盛，床、桌、器具、箱笼、被褥一应俱全，日常所需无所不包，要说全得用相声的贯口活说十分钟。

师弟：你说都不容易，何况办呢。可见其累得不轻。

师兄：单说这些嫁妆家具，分为内房家伙和外房家伙。如千工床、房前桌、红橱、床前橱、衣架、春凳、马桶、子孙桶、梳妆台之类放在内室的，都属内房家伙；画桌、琴桌、八仙桌、圈椅等是外房家伙。从功能上来讲，可分为生活起居类、日用小木器类、女工用品类三大部分。送得多表示婚礼隆重。

师弟：这些东西往男家送也不轻松。

师兄：你这就不懂风俗了，不能叫送，而称“发”，是为“发嫁妆”。由于嫁妆多，发嫁妆的队伍绵延数里，故称“十里红妆”。

师弟：这么折腾呀，他这血证岂能轻。

师兄：所以那边新娘刚刚上轿，他这边吐血喷红相送。

师弟：以前一股气还撑着，姑娘一上轿，气就散了。

师兄：虽是吐红近升，而吉期不可变更，婚礼照样进行。男方派人急打120。

师弟：那时哪有120！

师兄：这不是凑韵嘛，意思没不同，都是急请医生。

师弟：我看这得急补其气，“无形之气可以速补，有形之血不可速生”。

师兄：请来的医生也知此理，速取人参急煎浓煎灌服，命虽未绝，可若游丝一线，昏迷不醒，面色灰白，皮肤湿冷。

师弟：我估计他这出血量达1000毫升，胃内储积血量在250～300毫升可引起呕血；出血量超过400～500毫升，可出现全身症状，如头昏、心慌、乏力等；短时间内出血量超过1000毫升，可出现周围循环衰竭表现，如晕厥、面色灰白，皮肤湿冷。

师兄：原案说是“冒血升余”，一市升折合1000毫升，与此近同。

师弟：须得名医，方能救此危证。

师兄：于是又急请名医徐灵胎，诊其脉，六脉似有似空，血少不能充盈，气虚不能鼓动。急化阿胶，煎人参，和三七粉同进，候了多时，脉方渐出，神回而言，手足能动。

师弟：这是阴血得补，气血并行。

师兄：徐灵胎又开补血之剂填其亏空，因此，三日后夫妻归宁，其尚能支撑。

师弟：若其不然，红事、白事岂不要接连举行。

师兄：徐灵胎又指导加以食补，二法并行，前后治疗月余，方才恢复体能，可以会会亲家翁。

师弟：如此重症，没有输血，可谓奇功。

师兄：徐灵胎就此案总结道：“人体气血，互依为用，其血既脱，则气亦空，故当先用人参以接其气，保其一段生机，气稍接，即当用补血药以配之，否则孤阳独旺而阴愈亏。治此病先后主客关系，不可不辨清认明。”

【原案】

洞庭张姓，素有血证，是年为女办装，过费心力，其女方登轿，张忽血冒升余，昏不知人。医者浓煎参汤服之，命悬一息，邀余诊视。六脉似有如无，血已脱尽，急加阿胶、三七，少和人参以进，脉乃渐复，目开能言，手足展动，然后纯用补血之剂以填之，月余而起。盖人生不外气血两端，血脱则气亦脱，用人参以接其气，气稍接，即当用血药，否则孤阳独旺而阴愈亏，先后主客之分不可不辨也。

《洄溪医案》

《重广补注黄帝内经素问注》

唐·王 冰 著 孙国忠校注

《黄帝内经素问注证发微》

明·马 莳 著 孙国忠校注

《黄帝内经素问吴注》

清·吴 昆 著 孙国忠校注

《黄帝内经素问集注》

清·张志聪著 孙国忠校注

《黄帝内经素问直解》

清·高士宗著 孙国忠校注

《类经》

明·张介宾著 孙国忠校注

《黄帝内经灵枢经注证发微》

明·马 莳 著 孙国忠校注

《黄帝内经灵枢经集注》

清康熙·张志聪著 孙国忠校注

《素问悬解》

清乾隆·黄元御著 孙国忠校注

《灵枢悬解》

清乾隆·黄元御著 孙国忠校注

《内经博义》

清康熙 ·罗 美撰 孙国忠校注

《内经评文》

清光绪 ·周学海撰 孙国忠校注

《宋本重广补注黄帝内经素问》

（影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