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所至,皆为故乡
一梦长安风华岁月痕:明月当空,桂影绰重。
长安,长治久安,那是多少诗文共颂的都城;夕月,秋夕祭月,那是多少才子梦回乡土的轴弦。
尚记天宝十二年鄜州的明月吗?这轮清月,从奉先等到白水,孤寂、凄清。那年杜甫从安顿妻儿的羌村重返长安时,不幸被安史叛军所捕,困于长安。孤月悬天际,清辉映故城。杜甫抬头望月,泪水沾了襟袖。“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月光是那么亮啊,却已无心举杯邀明月,只有孤月浪中翻,寒月照白骨。还有凄清的鄜州皓月,照着天下所有家庭残破的别离之人。
杜甫,一个永远在回家的人,他的一生都在等一次月圆。
循着那琵琶幽语,轻拂那浔阳江头的荻花,可曾看到那迁谪之人对长安的渴望,托江心的明月寄向远方,托千古的月圆默守哀凉。
白居易,却在长安久居不易,他怀着修身治国平天下的理想奋不顾身地踏入朝堂,奈何迎接他的是地窄潮湿的浔阳江。
皓月与长安哪个更远?举头见月,不见长安。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连那琵琶女哀怨的琴语也在哭诉,可惜“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也许唯一可能倾注白居易满腔抑郁愤懑的,只有那个千里皆见的明月了。
字取乐天,却早已不知笔毫下多少诗篇写尽月的寒凉,他的一生都在追寻弦月那残缺的明光。
那如洗的月华不仅只存于愁人的衣袍上。还记得寂静的春山中,丹桂落枝时,那惊起山林归鸟的月出吗?这是王摩诘的三更未眠。
还记得幽深的竹里馆里那旷彻琴曲吗?萦绕着的是空间中无处不在的自竹叶间泻下的清辉,这是王摩诘的超凡离尘。
月光所至的辋川,是他的桃源,他的故乡,他将半生隐士仙风都寄予了桃园清朗的明月,尽管只是武陵人的暂访;另一半才情,全部赠给了千丈繁华的长安月明。
唐人的月,也是张九龄的海上生明月,李白的举杯邀明月,王维的明月松间照,王昌龄的秦时明月汉时关……或飘逸,或静谧,或豪迈,或壮美……无论怎样,总带着一抹对故乡人团圆的思缕。
因为月光所至,皆为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