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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金秋十月,我和同事黄安康、李崇烈、陆明娟回明光故地重游。从领略八岭湖生态旅游景区的湖光山色;横亘在眼帘的连体亭阁,古色古香四檐翘首,建筑在湖中央升空架起。恰时淅淅雨声敲打竹林,有一份闲情雅致;雨过初晴,听风观澜,阡陌唱响,有一首清新空灵之音;曲径通幽,景色旖旎,如梦似幻,仿佛一幅山水泼墨悬挂天幕,丹青素画,流连忘返。驱车在宽敞的柏油马路,君不见,昔日泥泞沟坎的颠簸受惊之累;君不见,昔日薄凉散落的土墙茅屋,门檐下“滴溜打挂”(明光方言)的玉米棒串、麻线穿晒的红辣椒和大蒜头、竹篾扁筛、锄头和斗笠的农舍写照。亲眼所见,被岁月复活的乡风之喜。一路目不暇接,奔驰在道路两旁翠绿的树林丛中,夹道穿梭前行,去下一个我期盼已久的旅游景点,三界外生态旅游度假区。
三界外离三界镇几里路的梅郢新村,占地5000亩,她与老嘉山、凡山等景区相连。明光市政府为开发新农村及城乡融合发展,拓宽经济开源的改革思路,利用三界外原始的“一垄两沟四面坡”低山丘陵的地理位置,依据自然优势和人文现状,打造建设了三界外集农村游览区、养老度假区、亲子游乐区、田原休闲区、乡村旅游区的度假胜地。并对穿街而过的南沙河整治改造为:小桥清荷有人家,水漫蒹葭江南情的河岸公园。驱车驶入三界境内,瞬间柏油马路切换成水泥浇筑的宽广道路。橄榄绿色军营驻地,红旗飘扬。前方巨型岩石像城堡的门楼上镌刻“三界外”美术字体,古雅厚重,轩昂气派。一条笔直水泥路面通达四方,直奔向新农村小康致富的康庄大道。我们在新建的嘉山桥散步,这是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由于国民党嘉山县政府设立在老三界,而建立命名的嘉山桥,保留至今。溪水叮咚流畅欢乐的旋律,浅吟低唱三界的昨天和今天;嘉山桥上,远山如黛,近水观澜,瞰腑不远处岩石上用红漆书写的“梅溪”两字,笔酣墨饱、一笔而下。丘陵环抱溪河,依傍松柏簇拥,见证记载了三界的昨天和今天;嘉山桥头,眺望欧亚建筑的基督教堂,十字架耸立天空,不由人注目仰视,慈悲的主在保守恩惠着家乡人民幸福美好的明天。
阳光照亮心扉,三界再不是当年的旧模样,荒山野岭换新装。已辨别不清东南西北,感慨万千。我请问路人:小路大队高山湖生产队在哪个方向?路人手指朝东方向说:沿大路走四五里路就到,你肯定是上海知青?!路人一阵惊喜,我点头道谢。光阴荏苒,日月如梭,高山湖藏着女知青的故事。印拓着曾经的影像:如黄豆粒大小的煤油灯灯光,虽然弱小,却点亮了三间草屋漆黑的夜晚;外面刮着风,把火苗吹得一晃一晃的。在她们的心里头不管未来身处何方,永不熄灭。触景生情,也让我记忆起,相隔一个月后,我再去看望兆立的情景,缕缕清晰,怆然泪下。上午从明光乘慢车到达三界车站,大约30多分钟。三界镇街头巷尾也就一支烟的工夫。挨挤着供销社、小饭馆、缝纫店、邮电所、粮站,数不过来。年代久远的黑瓦白墙老宅,污垢蒙面,剥离褪色。岁月浸淫踩压的青石路坑坑洼洼,烟花易逝。不逢集,人不多,留下冷清和落寞的集市。趟过溪河,爬上山坡,站立山顶,秋高气爽。桑麻乡里,耕牛犁田,鞭策长空。冬麦葱绿,宽垄密植。山青水秀,乡村舞台,尽收眼底。高山湖三间草屋,土泥地扫得利瑟。还是那位白净的村妇忙着烧锅做饭,一边微笑说:兆立哥哥来啦,她们快收工了,你歇一会儿坐坐。我走进里屋,知青床铺安放整齐,紧靠泥墙一面蒙上半截塑料薄膜遮挡灰土。木箱上堆放白雀羚雪花膏、上海固本肥皂等用品。竹竿撑起的蚊帐落下一星半点煤油灯烟熏的灰迹,黑白分明。除此之外,家徒四壁,一无所有。村妇头扎花格毛巾,颜值温婉,笑靥如花。做事真麻溜一会儿小方桌上:大蒜烧豆腐、蒸咸肉、青椒炒大白菜、萝卜干、鸡蛋豆腐汤做好,像开办的小食堂。村妇解下围裙微笑对我说:城里学生到咱农村啥也不懂,稀罕问我,田地里怎么种那么多韭菜啊?嗨,那是小麦明年五季就吃上香喷喷的馒头喔。这么多天我们相处跟姊妹一样,一口一声谢大姐,叫得可亲噢。村妇朗朗的笑声注满呵护和自信。兆立她们扛着锄头回来了,村妇微笑关照一声:快尅饭吧。说着挑起两只空水桶匆匆下山去。兆立告诉我,卓队长为了不让我们受委屈,特意安排他老婆谢大姐陪伴、帮助我们过渡适应一段时间。烧饭挑水、打扫整理、忙碌不停。并且随时了解掌握我们生活和思想状况。尽他微薄的能力,尽可能地使我们安心一点,别看这一点点的温暖足以享用一生。谢大姐从家里带来咸肉、鸡蛋、腌菜,宁可自家四个孩子少吃一口,还生怕自己尽不到心意。远亲赶不上这位知心姐姐无微不至的关怀。看到我们欢乐,她喜上眉梢;看到我们流泪,她掩面抽泣,泪水从她白净靓丽的脸庞流淌,又让我们惺惺相惜,心疼不已,被我们尊称为:谢大姐。兆立含着眼泪说完。如果说,爱是心疼、照顾、怜悯、分担,是内心深处最深的人性慈善,那么它源自于贫脊而又纯洁的土地上;出自于不动声色的平凡,不为人知的平常;或许不豪言壮语,或许就识几个字,且整天不拘言笑冷面的生产队长卓培友身上,让女知青们离别亲人一样的伤感,又胜似重逢亲人一样的感动。相处久了,你会觉得用无声传递着爰心和真诚、温暖和善良,怎能不心生悲喜交加,泪流满面?在农村广阔的天地里,正值花样年华的女知青们风吹日晒,一个个变得肤色黑里透红:锄地挖沟,挑担运肥,劳作田间,一双双手血泡疼痛。几乎是除了口音不同的一代新生农民形象,但是从她们的眼神里能读懂焦虑、思念、惆怅的无奈。
下午卓队长一声声响亮吆喝,兆立她们扛着锄头上工了。只见谢大姐挑着两桶水气喘吁吁进屋。又忙着收拾揩洗灶台,从屋外一次次抱柴草堆放土灶墙角,准备做晚饭。生活简单,井然有序。
父亲的来信压在兆立的枕头下面,不知是父亲的眼泪还是兆立的眼泪,湿透的几行字迹模糊不清。我鼻子一酸,怎么也按捺不住自己,一滴一滴的泪水洒落信纸上,泪滴纸穿。“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我知道知青下乡最最难熬的是想家,想得你长夜难眠,日思梦绕;最最痛苦的不是要什么得不到,而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迷茫。引用当今网络流行的一句话:“时代中的一粒灰,落在个人那里,可能就是一座山”。兆立有几次来明光,像走亲戚一般彼此期待。借宿在同事刘芬英大姐那里,给予照顾,嘘寒问暖。几十年过去了,兆立至今记忆犹新,知青时代凝结的友情,怎能忘记。并委托我向刘大姐表示衷心谢意,更期盼在上海重逢的那一天。1972年春节,我和兆立先后探亲回上海,相逢团聚饱尝苦涩的滋味。从不抽烟的母亲递烟给我,我好奇地问母亲怎么会抽烟了?你和兆立在外地,我总是放心不下,经常想……母亲随口一句,想把积攒的忧伤呑噬在心里。“儿行千里母担忧”。一股酸楚涌上心头,我该怎样安慰母亲呢。我点上一支烟递给母亲高兴地说:兆立在乡下,卓队长谢大姐和村民对她们非常关心照顾,大人小孩经常来串门,很闹猛的,一点儿不冷清,你就放心吧。母亲缄默不语,香烟烧到了手指。我望着母亲,宁可相信母亲是不放心的才踏实。在我写稿这篇文章的时候,明光读者朋友给我发微信说:原高山湖生产队长卓培友还住在三界,身体健朗。他老人家大概有八九十岁了。兆立听到这消息喜出望外,激动得热泪盈眶说:卓队长的印象英俊质朴,我们女知青都不敢跟他说话,其实心底柔软平和。他家四个孩子有一个叫:“小拽子”(不知大名),都该有四五十岁了。是的,岁月如歌讲述知青的故事,不是没有苦难,而是人性的真善美一一感恩消散了苦难,将一生铭记曾经帮助过我们的人。阳光向上、温馨慈爱,在我们的心坎上冉冉升起。可以说,人世间的欢聚与离别,有时随着时代的漩涡让人无法回头,望尽天涯路,有时却蓦然回首那一刻,找到了当初的命运足迹。呼吁一声,小拽子,如果你看阅到这篇知青系列回忆文章后,请转告你父母亲二老,表达我们的真诚问候与感谢,就说兆立和她哥哥惦念您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