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基竹 || 林花谢了春红
林花谢了春红
黄基竹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相见欢》李煜
林花谢了春红
每每听到《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时,那优美的歌声、旋律常把我带回老家五凤溪。老家五凤溪也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春天的早晨,漫山遍野薄雾蒙蒙的,露出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色,不,准确的说是粉红色,晨雾因山势而厚薄不均,粉色也就淡浓不一。
雾气厚而重的地方,粉色就要淡些,红色若隐若现;雾气薄而轻的地方,粉色就要浓一些。雾气缥缈,粉红隐约。
太阳出来后,雾气逐渐消散,近看那桃花,有的是含苞欲放的花骨朵,正在积蓄能量和力量,等待那灿烂辉煌的到来;有的是含羞般的似开未开;有的是羞羞答答的半开半放;有的是毫无遮掩的完全的开放,是盛开,是真正拥有了那灿烂辉煌。
细看那桃花,她们五个花瓣尽量的舒展,粉红从花瓣根部向上渐渐的由浓而淡,到了花瓣顶端就成了纯白色的了,花蕊在微风中颤动,好像是在等待蜜蜂的光临。
我的思绪,常梦回故乡的初春,村边山坡上的那一片桃花也盛开了吧!那粉红的桃花还像什么,白里透红,像小姑娘红扑扑的脸!
不知与我一起在花下嬉戏的有着一张红扑扑脸蛋的喜欢扎着一束“马尾巴”的小姑娘现在可好?“人面桃花相映红”这几十年来,一直对你有一丝犹如这薄雾中的桃红般的淡淡的牵挂。
岁月静好太匆匆
家乡的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时光匆匆。你我先后走出山村,步入金师校的大门。能走出大山,你我都是幸运儿,在乡亲们的艳羡的眼中,你我就是玉女金童。
开学季、归宿期,你我常同行。如今,每当看到印度那周身挂满人的火车时,就想到我们当初的乡村公交车。为挤上公交车,也曾使出吃奶的劲把你塞进车门,也曾助你翻进车窗,也曾为你争抢座位而与人红脸争吵。
考虑到你有时要晕车,我还随身带有据说能治晕车的“仁丹”。我们还曾因误了班车,用稚嫩的双脚仗量过从淮口到五凤老家那十多公里崎岖的山路。
在学校里,我常懵懵懂懂借故到你教室周围逡巡、跓足,眼光不时往你教室时睃巡,搜索你的倩影。也曾无事找事的向你问这问那,也曾向你借过饭菜票、借过书……
也曾请你帮我缝过被子。后来,在一次全校师生大会上,校领导郑重发言:“有个别同学不认真学习,却在谈恋爱,《学生守则》上明文规定,中师生不准谈恋爱。”
并对其危害性,阐述了一大版,并要求班主任会后在班上加大宣讲力度,认真清理,看有哪些学生在谈恋爱,一经查实,严惩不贷。这样一来,有的学生真的就被躁动起来了“咦,我们当中还有谈恋爱的呢!”“我们居然还可以谈恋爱!”
于是乎,在校长、班主任们的提醒下,有的同学也就真的试着“恋爱”起来了。我猛然醒悟:这,也许就是我的“恋爱”吧!对,那就是我单相思的“初恋”!
朝来寒雨晚来风
我从龙泉山南麓的五凤乡的山村走出来进了县城的金师校,毕业后,又分配到龙泉山东边的长乐乡的山村小学。山里来,山里去,到城里绕了一圈基本上又回到原点,只不过由一个乡村少年变成了一个乡村教师而已。
那学校周围,也有些些落落的桃花,但哪有我五凤溪的桃花那么艳、那么美呢!在我工作后的第一轮桃花盛开的时节,想起了我五凤溪老家的桃花,想起了桃花下那笑魇如花的小姑娘,想起了我那还在金师校读书的小师妹。
于是我精心挑选出一张我的侧面剪影头像,在背面题了一首诗: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上邪》是汉乐府《饶歌》中的一首情歌,当时我认为只有这首诗,才能表达我对她的情意。
在一个桃花零落的周末,我乘上公交车,翻山越岭回到母校金堂师范,将小师妹约出学校,来到校外的林荫道、田垅上、毗河边,也不知聊了些什么,也不知是怎么将那相片交给她的。
也许是诗中那些离奇的根本不可能的“赌咒发誓”把她唬住了吧!也许是我山里来山里去的工作环境让她望而却步了吧!总之,那相片、连同我那懵懵懂懂的情愫犹如泥牛入海!
随着生活阅历的增加,情感经历的丰富,我逐渐明白、逐渐的体会到:真爱不是假大空的赌白言咒,真爱在细节。
真爱在神态的细微变化之处。从对方眼仁的一转一动,眼波的一闪一烁,眉头的一蹙一皱,眉毛的一挑一扬,就是那眼睛的一眨就能体味出对方的喜怒哀乐。一颦一笑,那浅浅的一个微笑,足以抵得上千言万语。
真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不,是“心有灵犀不点通”,是“第六感官”。
人生长恨水长东
你也毕业了,分配到了城里的一所小学。我也曾借进城办事之机到你那儿窜了一两次门,总怀着一丝丝儿的期翼。
但最终因我的木讷、自卑而未把该说的话抖清楚,就放弃了。再见了,我那懵懵懂懂的单相思!再见了,我那还未开始就已结束了的“初恋”!
二十多年后的一个暮春时节,几个校友相约在城郊的农家乐。院中的几株桃树下已是点点落红洒满地,再细看那花朵,有的五个花瓣只剩下三瓣、四瓣了,虽然是笑迎春风,但那花朵总给人一种瑟缩缩的凉飕飕的寒颤颤的感觉,真是红颜薄命啊!桃花美且艳,只是花期太短暂。
几个男男女女嘻嘻哈哈的冲我又喊又叫,俨然不像快四十的人。我赶快走过去,他们都在朝着一个面生的女子起哄的笑,笑得她一脸宛如四周桃红般的羞赧,我的心咯噔一下,啊!
是她,是我曾刻骨铭心的魂牵梦绕的隔壁班上的小师妹,那眼神,那笑容,就算再过一个,不,两个二十年,我也不会忘记。
但又不似我记忆中的那个娇小玲珑的小师妹,唉!二十年了,个子比以前胖了些,没有了少女的青涩,也没有了那时的清纯,满身洋溢着成熟少妇的风韵。
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我也不知该怎么说,怎么做,只是由呆滞而微笑,然后加入他们的闲谈而已。
事后记得,他们曾起哄道:二十年前不敢说的话,二十年后还不敢说?是的,二十年前都没有说,二十年后还有说的必要吗?
又是一年桃花开,我驻足花下,“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你现在过得好吗?你此时此刻在做什么?你是否偶尔会想起那个呆头呆脑的曾想护你一生的师哥?
你还记得否:那天。阳光明媚。花下。你笑魇如花。此时桃花朵朵开,不知你是否过得“春风”!这许多年来,我对你的感情是犹如这桃花花瓣一样,从底部到顶端,由浓而淡;再由顶端到底部,由淡而浓!
你曾对我说:放弃也是一种美丽!
如今我悟出:放弃确实是一种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