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古字,到底集什么?
余初学先写壁,颜七八岁也,字至大一幅,写简不成。见柳而慕紧结,乃学柳《金刚经》,久之,知出于欧,乃学欧。久之,如印板排算,乃慕褚而学最久。又慕段季转折肥美,八面皆全。久之,觉段全绎展《兰亭》,遂并看《法帖》,入晋魏平淡,弃钟方而师师宜官,《刘宽碑》是也。篆便爱《咀楚》《石鼓文》。又悟竹简以竹聿行漆,而鼎铭妙古老焉。
凡欲学书之人,工夫分作三段,初段要专一,次段要广大,三段要脱化。每段要三五年火候方足。所谓初段,必取古之大家一人,以为宗主门庭,一定脚根牢把,朝夕沉酣其中,务使笔笔相似,使人望之便知是此种法嫡。纵有谏我、谤我,我只不为之动。此段功夫最难,常有一笔一画数十日不能合辙者,此处如触墙壁,全无入路。他人到此,每每退步、灰心。我到此心愈坚、志愈猛、功愈勤,无休无歇,一往直前,久之,则自心手相应,初段之难如此。此后方做中段工夫,取晋、魏、唐、宋、元、明数十种大家,逐家临摹数十日。当其临摹之时,则诸家形模,时或引吾而去,此时步步回头,时时顾祖,将诸家之长点滴归源,庶几不为所诱。然此时终不能自作主张也。工夫到此,倏忽又五七年矣。盖终段则无他法,只是守定一家,又时时出入各家,无古无今,无人无我,写个不休。到极熟之处,忽然悟门大启,层层透入,洞见古人精微奥妙,我之笔底迸出天机来,变动挥洒,回想初时宗主,不缚不脱之境,方可自成一家矣。到此又是五七年或十余年,终段工夫止矣。
余初以少温为归,久而审其利病,于是以国山石刻、天发神谶文、三公山碑作其气,开母石阙致其朴,之罘二十八字端其神,石鼓文以畅其致,彝器款识以尽其变,汉人碑额以博其体。举秦汉之际零碑断碣,靡不悉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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