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三 | 我的大学1980(八)
八
阳春三月,桃红柳绿,正是踏青的好时候。
3月28日下午,我和吕为苗到塘西去,看见路上有成群结队的人往一个方向赶去,像赶集一样热闹。一打听,原来是李宅公社岙里坑大队出了一件人命案件。
反正没事,我们也想赶个热闹。不久,我们就来到了李宅公社岙里坑大队。我们远远地看去,村头路边黑压压的都是人。其中绝大部分人是青壮年,也有不少头发花白的老太老翁,有的是柱着拐杖来的。只看见被害者的老公站在高处演说,下面有许多人仰头在倾听着。
原来在1980年的元旦,这里发生了一件人命案,一名五十多岁的妇女卢香姣吊死在同村女社员单珠光家后门的一棵古老而高大的柏树上,尸体离地面七公尺多,地面上有大滩血液和多处散溅血痕。这个女人的上吊也十分离奇,把绳子挂在高大柏树的桠枝上,双脚正好对着单珠光家房上的屋顶,血顺着裤脚滴在了屋顶上。这个案件距今已近三月,一直没有得么妥善处理,案件也日趋发酵,越来越云诡波谲,扑朔迷离,每天都吸引了无数人前来观看。
据当地村民讲,这起人命案是由于一只小鸡的事引起的。单珠光家丢了一只小鸡,说是被卢香姣藏起来了,卢香姣称没有藏过。由此发生口角。
单、卢两家本来同个生产队的社员,单家家庭殷实、本地靠山硬、平时也比较豪强,亲戚中有不少当官的人,县公安局副局长是亲戚,村支部书记与单家的关系也非同一般。据说卢家丈夫姓任,是个外村移民,是一个小生产队长,家里也比较贫困。早些年因为一些琐事单卢两家结下了梁子。
有一次,单卢两家在同一块山上砍柴,单家故意滚下石头,想砸死卢家的人,因为卢家人躲避及时,才没有伤着。又有一次,在收玉米的时候,两家又因事发生口角,单家人就用扁担一棍揎过来,卢家人负伤在地,用了80多元钱。单家人本来答应承担全部药费的,后来又懒帐,只肯出20元。卢家伤者在家休养了三个月,工分没有,还要交5元一月的公积金。此举激起了大队社员极大的愤怒。近来卢香姣与单珠光家为一块屋基地问题,又多次发生纠纷。
丢失了一只小鸡,本是小事,但由于有宿仇,分外眼红。该大队社员称:单珠光家人在1979年12月31日暗杀了卢香姣,然后把她吊到树上去,装作自杀的样子。
由于卢香姣夫妻是分地居住的,因此卢香姣被杀的时候,她老公毫无所知,第二天正是1980年元旦,清晨,她老公才发现自己的老婆吊死在单珠光家边上高大的柏树上,头上有伤痕,会阴处流血,树下流着一滩血。卢香姣的老公就冲到单珠光家去讨要说法。单珠光家人说:自己上吊自杀,与她家无关。由此卢单两家的人命案在当地传扬开来,引来了大量的观众。
事件发生以后,公社、区和县公安和政府部门迅速介入调查处理,均无效果。卢家人还在柏树上做了一个女人上吊的模型让观众看。东阳县公安局断定是自杀,社员群众坚持称是谋杀,谁会在自杀前让自己的头部和阴部受伤?群众的疑点解决不了。三个多月过去了,这件事至今也没有得到解决。于是引发了大批群众向岙里坑村集聚围观。
几乎全村的人都一边倒支持卢香姣家。卢香姣娘家的亲朋好友和她的丈夫原任岑脚村的部分干部及家属也来帮助卢家“打人命”,他们把卢香姣的尸体抬到单珠光家床上,压在单珠光的身上,叫单“垫尸”。单珠光家人见状,全部向外逃窜。人跑了,但家跑不了。他们就把单珠光家房子推倒,瓦片揭完,只留下一个空架子,家具被砸得稀巴烂,随地丢弃。墙也被敲了,衣服、帐子、被子撒在地上任人践踏。卢香姣的尸体收在一个窖子里,浸在福尔马林药水之中,据说,这种药水是有位好心人主动买来送给卢香姣家的,而不收一分钱。一些村民还买来了冰块帮助保护尸体,村里绝大多数人都给卢家助威。
前天,公安局的马副局长到村里来维持秩序。马副局长说“卢香姣是自杀的”,村里人马上就冲过去,抓住他就是一顿痛打,打得他在地上爬都爬不动,有人要抬他到医院里去,村民们也硬是不让,但后来他还是被抬走了,村民们都拍手称快。
后来听韦东明说,村支书家一个人说“是自杀的”,群众马上就冲过去要打他,他又赶快承认说“不是,不是,我是开玩笑的。”可人们也不管他的哀求了,抓住他就是一顿暴打,然后又抄了他的家,家具也砸得稀巴烂。在那里,如果谁要说声是“自杀的”,挨一顿揍肯定是难免的。听说单家的老娘七十多岁了,卧在床上,有人主张也要把她也拖出来教训,但最终没有这样做。有人说,他家有四只小狗,也得弄死,瞬间,四只小狗就咽了气。总之,单珠光家与支书家的人已全部跑光,家已全部被毁。
金华地区一个大腹便便的司令员只说了一声“是自杀的”,马上就有一个妇女抓住他的领口说:“是真的自杀吗?”吓得那个家伙目瞪口呆,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群众一旦动怒起来,力量真是不得了!
岙里坑村,每天看热闹的人非常多,村里居然还摆出了小吃摊,水果摊、茶摊等,形成了一个消费市场。人山人海,像闹市一般,天天如此,如今已三个多月了。
村里的群众还煞有介事地说:谋杀已有充分的证据,有血衣一件,血斧头一把,死者头部受伤,会阴部也有伤,身上刺了七刀,深达20公分,而公安局说什么血衣是女人的月经血,斧头上的血是红洋漆,全盘否定了证据。这就进一步激起了民愤。
据传说,今天省公安厅要来验尸。但等到下午三点多钟,也没有一个人来。“也许是怕了,不敢来了。”群众这么议论说。
照我分析,这事也很奇怪的:自杀的话,还要先刺自己几刀再上吊?但要是说谋杀的话,也不可理解,为什么杀死人后还让她吊死在自家房屋上面的树上?这不是自找晦气?反正是个谜!
当我们走出岙里坑村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还有人不断地从各处涌来,村里街头巷尾都挤满了人,像赶会场或庙会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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