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起行囊走天涯

亲爱的欢乐:

在你们很小的时候,我就买了一个大大的地球仪和一张大大的中国地图。地球仪放在妹妹房间,地图挂在姐姐床头。看到你们仰起脖子,一脸兴奋地计划着今年该去哪里、哪里时,我知道,旅行,让你们对生活充满了憧憬。

我愿意背起行囊,陪你们走天涯。
     关于旅行,有很多有意思的说法。有人说,旅行,是离开自己待腻了的地方,去别人待腻的地方;有人说,旅行,是身体走出去,把灵魂找回来;有人说,要么看书,要么旅行,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在路上。有人说,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杨澜的先生吴征讲述了这样一段经历:他18岁时刚到法国,身无分文。拼命打工,每天晚上满足于数钱的喜悦。一个周末,不打工,与几个同学滑着雪,到了阿尔卑斯山的一座顶峰上。那一刻,望着蓝得不能再蓝的天,白得不能再白的连绵的雪峰,以及山下那一汪碧绿的水——法国的第一大湖普吉湖,他惊住了!他张开整个身心,让凉飕飕但又无比甜美的空气充满肺腑,顿时明白了“井中之蛙”的含义。他从此想成为一个游侠,去寻找世界上其他这样美的地方。杨澜也回忆说,吴征对她说过的最动听的一句话,就是——我要陪你走天涯。

很多时候,我们一直嘲笑那可怜的“井底之蛙”,却又心甘情愿当着那盲目自大的“井底之蛙”。

高中时,我喜欢读苏格拉底的故事。苏格拉底常常跟他的门徒说:“我所知道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渐渐明白,最大的无知,是认为自己什么都知道。随着“知道”的越多,就会越觉得自己“不知道”的也越多,也就有了“自知之明”。

那么,怎样才有“自知之明”?我想,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读书和旅行,可以让我们告别“井底之蛙”的状态。

然而,我的童年和青少年时代,大多数家庭的经济条件还是比较拮据的。因此,旅行是很奢侈的想法。大部分闲暇时间,我都用来阅读,在书的世界里神游。

12岁那年,我第一次跟爸爸去了一趟上海。爸爸是厂里负责设计产品的工程师。在他的办公室里,有一张巨大的倾斜的书桌。爸爸日复一日匍匐在书桌上画图纸。随处可见的,是墨绿色的HB铅笔和黄色橡皮。

那一年,厂里为了更好地打开产品销路,决定让负责设计的工程师和销售人员一起跑市场,方便解决客户提出的种种技术问题。于是,那年,爸爸走出办公室,走南闯北,去了北京、上海、广西、海南……暑假里,当爸爸又要去上海时,就带上了我。

记得我们是坐大巴车去的。从我们那个小县城到上海,那时要开8个小时。那天,汽车开到中途就抛锚了——那个年代,汽车抛锚就像现在的飞机误点一样正常——我们早上出门,傍晚才到上海。置身繁华的大都市,我的眼里除了新鲜,还是新鲜。

爸爸和销售部同事忙完工作后,带我去了城隍庙、大世界、外滩……在高楼林立的外滩街头,我拍了一张照片。照片中的我,穿一条波点连衣裙,细胳膊细腿,笑得有些害羞和局促。在大世界的游乐场,爸爸一定要带我坐车进“鬼屋”探险。胆小的我,吓得紧闭双眼,牢牢抓住爸爸的手臂,头几乎钻到了座位底下。对这些太过刺激恐怖的玩意,我从小就没办法接受。

从上海回来,在那个12岁少年的心里,对远方有了更多憧憬。父母常说,他们靠读书考上大学,走出农村,到了县城。我想,我也要靠自己好好读书,走出县城,去更远的地方。

或许也正因此,1999年高考填志愿时,浙江省内的高校,我一个都没有考虑。因为,我想去更远的地方,看更多的风景。

于是,我去了厦门,一个美丽的海滨城市。气候,饮食,风俗,人情,都是全新的感觉。在这里,明白了高中地理课上学过的亚热带海洋性季风气候的感觉。厦门的海风真大,用风衣裹住自己的身体,漫步沙滩,那种感觉,真好。时常看到有高大的男生,敞开自己的风衣,将小鸟依人的女友拥入怀中。我不是小鸟,也没有男友,只好一个人在海边彳亍独行。

在家乡很少吃海鲜的我,在厦门第一次吃到了那么多海鲜。特别爱吃海蛎煎,一种用牡蛎、韭菜和藕粉一起炒的煎饼。还有一大碗各种小海鲜炖在一起的海鲜面,我每次吃都想来第二碗,但怕惹来周围男生诧异的目光,只好忍住了。还有中山路上的黄则和花生汤,一粒粒花生米炖得又甜又糯,入口即化,甜到心底。

和想象中经济特区应该风风火火的快节奏不同,厦门人永远都是不急不躁,慢悠悠地泡着功夫茶,喝着大红袍。时间,似乎多得用不完,过着典型的“慢生活”。

在厦门,最热闹的似乎不是过年,而是中秋。厦门与台湾隔海相望,说着一样的闽南话,嚼着一样的小槟榔。每逢中秋月圆之时,海峡两岸的同胞都会彼此深深思念吧。

厦门的中秋节,让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它特有的风俗——博饼。据说,博饼起源于三百多年前,郑成功以厦门为根据地,驱逐荷夷收复台湾之时。皓月当空,全家老小,亲朋好友,一屋子人团团坐下,桌上摆满了各种礼物,吃的,玩的,用的……大家轮流掷骰子,博到状元的人就像真的中了状元一样开心,热闹有趣,笑声不绝。这样的博饼,从中秋节前一周就开始了,很有西方圣诞节的狂欢味儿。

2001年9月,我读大三那年,再次背起行囊,去了东北雪乡——吉林长春,并在那里学习生活了半年。每次听到刀郎那首《2002年的第一场雪》,我就很有现场感。因为,2002年,我在长春迎接了第一场雪。

事情是这样的:厦门大学和东北师范大学历史系有个长期合作。每年选派10名左右大三年级的学生,到对方学校学习交流一学期。当很多同学在纠结要不要去那么遥远的地方时,我毫不犹豫地报名了。一起同行的,共6个女生、2个男生。

2001年暑假,我给自己设计了一条“西安—北京—长春”的旅游线路,8月中旬出发,赶在9月开学之前赶到长春。和好友在西安城墙脚下吃羊肉泡馍、深夜小心翼翼爬上华山、在华山顶上看旭日东升、住北京大栅栏的四合院体验老北京人的日常生活、坐公交车一路颠簸去北京世界公园……一幕幕情景,犹在昨日。那时的我们,虽然没钱,但有澎湃的青春和满腔的热情。一路旅行,丝毫不觉得苦,不觉得累。

在长春的半年,我对大江南北的城市差异、文化差异、性格差异有了许多切身感受。在南方,城市道路大多扭来扭去,很少正南正北的,在长春,我第一次分清了“路”和“街”——南北向的叫路,东西向的叫街;在南方,路名总是透着文化和韵味,比如绍兴的春波弄、勾乘路、驸马池、群贤路……在长春,路名和街名散发着满满的正能量:人民大街、自由大路、工农大路、红旗街、建设街、民主大街、前进大街……在南方,菜肴讲究色香味搭配,且要用精致的碟、碗、盘、盏盛放,在长春,吃货们最爱的是一锅炖的大杂烩,比如小鸡炖蘑菇、猪肉炖粉条、茄子炖土豆……那句有名的“翠花,上酸菜”就来自东北的餐桌。

至于南北方人的性格差异,就更明显了。南方人大多含蓄、精明、内敛、谨慎,即使很有把握,也大多不说满话,喜欢点到为止。北方人大多豪爽、热情、直接、干脆,即使初次见面,也可以热乎得像八辈之交。两种性格都有利有弊,不能简单判断谁好谁不好。

当然,长春也有很文艺的一面。印象最深的,是一望无际的高大笔直的白桦林,散发着朴树唱的《白桦林》中的淡淡忧伤。曾在白桦林中拍照留念,照片中的我,穿着黑色毛衣和米色大衣,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正青春。

2002年,大四那年,我去了福州、泉州、漳州等地,感受和江浙文化截然不同的闽南文化和客家文化。听着把“随便讲讲”发音成“青菜公公”的闽南话,唱着那时流行的闽南歌《爱拼才会赢》,知道了“好女不嫁莆田郎,好男不娶福州女”……越来越感到,背起行囊,走出家门,是对的。因为,这让我有机会见识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工作后,旅行更是成为生活的一部分。有了你们后,我就想,要带着你们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姐姐刚满1周岁,还在蹒跚学步时,我们带上手推车,带姐姐去了南京、镇江、扬州;2周岁,2008年奥运会后,我们一起去了北京。妹妹第一次旅行是2周岁半,去了湖南张家界,至今还对凤凰古城门口的铁凤凰念念不忘。

后来,你俩的脚步越走越远:宁夏沙坡头、敦煌月牙泉、内蒙大草原、康定海螺沟、青岛、合肥、武汉、长沙……我很羡慕你们,小小年纪已经到过小半个中国。

如果你们问我,书和旅行,哪个更重要?我会这样回答: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书和旅行,就像水和阳光,是一个人成长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两种营养。它们就是这样神奇,有一种让人非读不可、非走不可的魅力,会潜移默化地改变你,让你不再是“井底之蛙”。

孩子,世界上最浩瀚的是海洋,比海洋更浩瀚的是星空,比星空更浩瀚的是人的心灵。背起行囊走天涯,可以让你们的心灵,更浩瀚,更深邃,更有光芒。

我愿意,一直带着你们走出去。不仅是脚步,更是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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