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屋漏痕

去年，有网友约咱写屋漏痕。屋漏痕，是颜真卿命名的。古人的精华经典，一般都没有过分复杂的表现形式，这屋漏痕，其实就是笔画边缘墨汁淫渍浸润出来的痕迹。作用嘛，姜夔说过：“屋漏痕者，欲其无起止之迹。”没有起止之迹，笔痕更加流畅，更见风韵。墨色的痕迹，成了艺术，就升华了，就不再是简单的墨色，也不单纯是痕迹，屋漏痕成就的书法，就带着风韵，有了精神。

颜真卿楷书，厚重大方，端庄豪迈。然而，这些厚重大方和端庄豪迈的气质，当然就是风韵和精神。颜真卿楷书，无论是前期的郭虚己墓志、多宝塔碑，还是后来的麻姑仙坛记，逍遥楼之类的榜书，厚重丰腴始终占主流。那墨汁淫渍浸润出来的痕迹，让那些楷书更精彩，更生动，更富有立体感，风韵十足，骨力遒劲，自然而然。说到这儿，咱还想说，对于浑厚古朴的气质，对于端庄豪迈，屋漏痕当然最恰当，最容易让作品恰如其分。当然，古代大师们的书法，笔画浸润，大同小异，只不过墨有浓淡，笔有轻重，行笔又有提顿快慢罢了。屋漏痕成就的，是自然而然的境界，是抒发情怀，是震撼人心的精神。

颜真卿《颜勤礼碑》

屋漏痕本身，就是一种精神。淫渍侵润，很难把握。屋漏痕，不是墨潴，更不是小孩尿床，有着自己应有的面貌。要让笔画边缘的痕迹得心应手，自然而然，那就需要过人的功力，需要非同小可的精神和意志。茅屋漏雨，水顺着土墙亦淫亦趟，一般速度极慢，屋漏痕，比喻的就是这样的痕迹，当然也有这样的稳定和迟缓。屋漏痕，行笔要稳重如山，要有绝对的力道。古人提倡涩笔，所谓涩笔，就是写起来仿佛有千钧之力往后拉，笔力挽狂澜往前行，写也用力，行也迟缓。只有这样的笔力，完全可以使墨痕随心所欲，自然而然，能使笔画起止没有痕迹，让点画风韵顿生。只有这样的力度，这样的运笔，才有《颜勤礼碑》那极端纤细而又隐隐然实有其形的长横，才有《东方朔画赞》凝重浑厚的点画。那长横，极端精细，是神采极致的屋漏痕；那凝重浑厚点画，大气自然，骨力遒劲，那也是自然而然境界的屋漏痕！当然，那斩钉截铁，那或筋或骨，那古朴苍劲，都是屋漏痕运用的杰作！屋漏痕运用到这境界，颜真卿的功夫，当然不同凡响，当然世上罕有，当然属于千古之奇迹！还要说，具有驾驭屋漏痕的功夫，练习书法当然需要知难而上，当然需要有百折不挠的精神。这儿，还得强调，屋漏痕，应该是唐楷书法技巧的至宝和精髓。魏碑，还带着镌刻的成分，其墨色痕迹还没有充分利用。还有，纵观古代行草，当然也有墨色的浸润，当然也需要屋漏痕的效果。否则，书法的风韵，就会大打折扣。

颜真卿楷书《东方朔画赞碑》

屋漏痕，仿佛造化之神器，但是运用起来并不容易。没有功力不行，没有过硬的功夫还不行。单单把笔稳重下来，就需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甚至穷尽白首的人生！有不少朋友写书法，用笔极快，常常刷刷几下子，仿佛任意挥洒，颇有些潇洒。但是那只是草率和潦草，只是轻狂和张扬，根本就写不了出神入化，当然不能把握书法用笔痕迹。还有，今天时兴的楷书写不会直奔行草，那究竟有多少功力？那样的所谓书法，跟屋漏痕风马牛不相及。还有，今天那些故意搞怪鬼画符一类的所谓书法，用笔根本就没有章法，没有法度，就是胡涂乱抹。那些书法家，违背了屋漏痕的初衷，那本来就是荒唐。

作者：方刘品 颜真卿粉丝，观点仅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