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小雅·采芑》的韵读产生的感喟
薄言采芑,于彼新田,于此菑亩。方叔莅止,其车三千。师干之试,方叔率止。乘其四骐,四骐翼翼。路车有奭,簟茀鱼服,钩膺鞗革。
薄言采芑,于彼新田,于此中乡。方叔莅止,其车三千。旗旐央央,方叔率止。约軧错衡,八鸾玱玱。服其命服,朱芾斯皇,有玱葱珩。
鴥彼飞隼,其飞戾天,亦集爰止。方叔莅止,其车三千。师干之试,方叔率止。钲人伐鼓,陈师鞠旅。显允方叔,伐鼓渊渊,振旅阗阗。
蠢尔蛮荆,大邦为仇。方叔元老,克壮其犹。方叔率止,执讯获丑。戎车啴啴,啴啴焞焞,如霆如雷。显允方叔,征伐玁狁,蛮荆来威。
《诗经》中有一些诗歌作品历经两千年的研读解析,在诗意的阐释和诗中文字的训诂探究方面已经成果颇丰,大体上能够对全篇以及各段诗句做出较为详细的解读。但是,就算诗意解读已经没有了大的难点疑点,而诗歌用韵的解读却依然有所困惑。
《小雅·采芑》就是一个较为典型的例子。
《小雅·采芑》的诗意分析,应该说并不特别难以理解。诗篇描写了周宣王任用方叔为领军征伐的将领,率领战车三千辆前去讨伐荆楚。结果是方叔不负使命,指挥得当,大胜而归,擒获了不少战俘,还让荆楚各个诸侯小国心存恐惧地向周天子俯首称臣。这次征伐行动,史称方叔伐楚。
但是,看看上面复制的《采芑》原文的诗句,就知道自古至今无数文人学者习惯地把《诗经》的诗歌按照偶数句断句的形式加以排列。
而从《采芑》这篇诗歌的用韵情况看,其实这篇诗歌恰恰不是按照偶数句划分的长句子,而是按照每三句诗句为一个长句子的奇数句形式断句。
下面我们把《采芑》的全篇诗句重新断句,并且标注上用韵的情况。
第一段
薄言采芑(之部)
于彼新田
于此菑亩(之部)【之部。首尾句相协】
方叔莅止(之部)
其车三千
师干之试(职部)【之职通韵】
方叔率止(之部)
乘其四骐(之部)
四骐翼翼(职部)【之职通韵】
路车有奭(职部)
簟茀鱼服(职部)
钩膺鞗革(职部)【职部】
第二段
薄言采芑
于彼新田
于此中乡(阳部)
方叔莅止
其车三千
旗旐央央(阳部)
方叔率止
约軧错衡(阳部)
八鸾玱玱(阳部)
服其命服
朱芾斯皇(阳部)
有玱葱珩(阳部)
【第二段共有四个长句子。每个长句子的尾字,乡、央、玱、珩,都是阳部的韵字,彼此谐韵。】
第三段
鴥彼飞隼
其飞戾天
亦集爰止(之部)
方叔莅止
其车三千
师干之试(职部)【止与试为之职通韵】
方叔率止
钲人伐鼓(鱼部)
陈师鞠旅(鱼部)【鱼部】
显允方叔
伐鼓渊渊(真部)
振旅阗阗(真部)【真部】
第四段
蠢尔蛮荆
大邦为仇(幽部)
方叔元老(幽部)【幽部】
克壮其犹(幽部)
方叔率止(之部)
执讯获丑(幽部)【幽部,也可理解为之幽合韵。】
戎车啴啴
啴啴焞焞(文部)
如霆如雷(微部)【文微通韵】
显允方叔
征伐玁狁(文部)
蛮荆来威(微部)【文微通韵】
需要提醒的是,这种韵读解析,是我们根据自己的理解做出的,而语言学家的著作里并没有这样断句和进行韵读分析。因此,这也让我们为之感喟万端。
本来上古时代的诗歌作品,并不像后来时代的诗歌那样,一般是在偶数句的句尾使用押韵的韵脚字。例如,《诗经》中的一些作品,就是按照奇数句的形式断句。而且,《诗经》的诗歌有的还使用了一个长句子里,首句与尾句相谐的押韵方式。
我们在读《诗经》作品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现象,而且证实了这是《诗经》作品在句子组成和谐韵关系上的规律性现象。因此,对《诗经》的一些作品的韵读分析,我们与名家是有着较大的不同的。对《小雅·采芑》的分析,就是一个例子。
我们以为,前代的学者受到思维定势的影响,不接受《诗经》的作品有按照奇数句组成长句子而且用长句子内部首尾句的尾字互相谐韵的事实,因此在分析诗句的押韵情况时有时就陷入了窠臼。
今天我们重读上古时代的诗歌,应该还其原貌原韵。当年是如何组成的长句子,今天就按当年的句子组成形式断句。当年是如何押韵的,今天就如何解析谐韵关系。即便是名家有了结论在前,也可再加探讨和商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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