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城版《白色巨塔》:这两个外科医生向你诠释为什么说手术即艺术

手术即艺术

——《白色巨塔》

乔海泉 崔云甫:冰城外科医界双子星的“医路修行”

肝胆相照。

用这个成语来形容冰城外科医生乔海泉和崔云甫之间的关系,似乎再恰当不过了。

1982年,来自明水的乔海泉和来自密山的崔云甫,一同考入哈尔滨医科大学医疗系,从此开启了他们一生执著的普外科之路。

毕业后,崔云甫进了哈医大二院,乔海泉几经辗转,也来到了哈医大一院。

如今,崔云甫当上了肝胆胰外科主任,乔海泉也已是胃脾门静脉高压症外科主任,都已是蜚声全国的普外科领军人物,同是医界翘楚,可谓旗鼓相当,在冰城外科医界,成为一对熠熠闪亮的双子星。

最近,他们又相继谱写了自己医学生涯中的闪亮一笔:

刚刚在德国美因茨举行的欧洲非洲国际肝胆胰学会上,崔云甫代表哈医大二院做了两个发言:“多动脉入路组合在胰头十二指肠切除术中的应用”;“肝门部胆管癌合并肝切除时的节肝技术”,报告中的技术打动了会议主办方,更得到与会同行的认同,彰显出我国肝胆胰外科技术已达到国际先进水平;

而乔海泉也成功做完了他的第六例戈谢氏病的罕见巨脾切除手术,这种病在国内发病率仅有十万分之一,而治疗费用又极其昂贵,每年高达200—300万人民币,不断胀大的脾脏和高昂的医药费,成了患者不能承受之重。乔海泉想到了唯一一个替代治疗的办法:切除患者大部分脾脏,减少对周围器官的压迫,从而改善患者的生存质量。然而这种手术难度极大,因为患病后的脾脏,已经失去弹性和韧性,只有脆性。乔海泉说,据他所知,目前国内只有他做过这种手术,算这例,一共六例,均获得成功。

捷报双传,当举杯相庆,这对老同学和同行,为自己、也为对方取得的成就欣慰和自豪,“浮生倥偬,有缘萍聚,当浮一大白”。

众所周知,他们所在的医院,在冰城乃至整个省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在这座城市,一条地铁线就可以把这两家医院相连。

而能够把乔海泉和崔云甫的人生和友情连接起来的,却不仅仅是一条地铁线,还因为他们是同学、同行,是在医学道路上携手前行的同路人。

在他们之间,也许正应了古龙的那句名言:“有资格做你对手的人,才有资格做你的知己”。

从医之路

比起乔海泉,崔云甫从医之路的偶然性可能要多一些。他家里只有大姐是在一家职工医院当护士,因为小时候身体比较弱,父母常常跟他念叨,说他长大了应该像姐姐一样,穿白大褂,当个医生。父母的耳边风,无意间为崔云甫播下了从医心愿的种子。

看来年轻时的崔云甫,也有着很调皮的一面。

1987年在哈医大医疗系毕业后,崔云甫先是师承有着“马一刀”之称的马玉林继续攻读硕士研究生,之后留院,兢兢业业从事普外科工作,再后师从著名外科专家韩德恩做肝胆胰外科工作。名师高徒,正是在他们的感召下,让崔云甫更坚定了自己从医、尤其是普外科之路的信心和决心,在此期间,他曾协助韩德恩教授做过多例肝移植手术,积累了大量临床经验。

2000年,崔云甫又远赴德国萨尔大学科研“充电”,主要的研究方向是胰岛移植,并完成了课题“低温预处理阻止了分离后胰岛中央细胞损害”,通俗地说,就是“对移植的组织做个训练,使其在移植到病人体内后能够长期存活”,此重要发现对防治临床胰岛移植后早期胰岛功能丢失提供了新的策略,也让他藉此荣获德国医学博士学位。

哈医大二院肝胆胰外科主任医师,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普外科一病房主任,黑龙江省医学会普外科分会主任委员……30年的时间,1.5万例手术,一项项重大研究成果、一批批德才兼备的学生弟子,更有无数病患和家属的治愈和感激……可以说,崔云甫这一路走来,真的是从未辜负。

年轻时的乔海泉,颇有些放荡不羁爱自由的范儿。

而从医,尤其是做一名普外科医生,对于乔海泉来说,是一种宿命,更是一种使命。他出身于医生世家,爷爷、父亲都是医生,如今,他的女儿也当上了医生。乔海泉当年在哈医大,以全校第一的成绩毕业,他当时就坚定地要去哈医大一院普外科,而在从医30年后,乔海泉依然坚定地说:“如果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还会选择普外科!”

为什么一定要去又累又不赚钱的普外科?乔海泉和崔云甫有着惊人相似的答案。

崔云甫的回答是:“因为医学意义重大,肝胆胰脾等器官的功能多,涉及的病种和复杂情况更多,那么,能够解决病人的苦难也多。”

乔海泉的回答则更为霸气:“普外科,英文叫General Surgery,也有'将军外科’之意,对医生来说充满着挑战,而我是一个喜欢挑战的人,没有挑战,此生没有意义!”

而30年在普外科的医学之路和成就,证明了他的不负初心,也证明了他的出色实力:1996年获中国医学科学院中国协和医科大学外科学博士学位。1999年作为“拔尖人才”破格晋升为教授,自2002年起任哈尔滨医科大学第一临床医学院胃脾门静脉高压症外科(普外四病房)主任,普外科副主任,黑龙江省肝脾外科中心临床部副主任……作为后生一代的乔海泉,很早在哈医大一院开展了代表肝脏外科手术水平的肝极量切除、单独全尾状叶切除和肝中叶切除以及胰头癌联合血管切除的根治性手术……乔海泉用自己的手术刀,一路挑战,一路征服,从未后悔,从未退缩。

“选择医学可能是偶然,但你一旦选择了,就必须用一生的忠诚和热情去对待它。”钟南山的这句话,在崔云甫还是乔海泉身上,都得到了最好的验证。无论走出多远,他们都没有忘了,自己为什么出发。

妙手回春

对于医生来说,妙手回春真的是一个被用滥了的词,但在生命的悬崖边上,真的只有医生的手,能带给病患和家属最后的希望,和最大的奇迹。

一个医生,最终是要靠医术说话的,要靠医术赢得患者的信任,也赢得同行的尊重。而能够让乔海泉和崔云甫惺惺相惜的,也正是彼此高超的医术。

在他们30余年的职业生涯中,有着无数次惊心动魄的手术,也创造了众多起死回生的奇迹。

一个患有门静脉高压伴上消化道大出血达5000毫升的四川工头,就是被乔海泉教授从死亡边缘生生拽回来的。他先是用一小时的时间,完成了脾切除术和贲门周围血管离断术,但这时发现,患者本应止血,却仍大量涌出不止,而且胃部也急速膨胀起来。乔海泉想:“如果这样的话,这个手术岂不是白做了?那么把食道下端和胃底切掉,重新做个吻合可不可以?”但这一术式很少有人敢在急诊手术中使用,而且乔海泉也跟患者家属说明,很可能会有并发症,但他强调一点:“你们要记住,只有活着,才可能有并发症!”在征得了家属的同意后,艺高人胆大的乔海泉顺利地为患者完成了手术,而且并没有并发症的出现。

乔海泉笑着说:“开始我以为这办法是我发明的,但后来查书,发现国外已经有了,但我依然感到很欣慰。”因为这集中生智,靠的,就是他多年积淀的经验和判断。

乔海泉每天做的手术,都要有自己的手术记录,这些年来足足攒了20多本,上面都是自己每一次手术后的思考和总结,甚至哪一针没缝好都要记到本子上,如果当天手术实在太晚,第二天早上5点钟起床一定会全部补上。用乔海泉的话说:“别人可能小事一桩,对我来说人命关天,小小的手术刀下,寄托着多少人的社会关系、生死离别,岂可轻忽?!”

乔海泉如此,崔云甫亦是如此。曾有一位来自黑龙江省德都县的诗人边瑾,因为患有肝门部胆管癌,去了多个大城市的大医院都说治不了,后来还是上海一家医院的医生跟他说:“你还是去哈医大二院找老崔吧!”崔云甫看了,也觉得不易,但他却没有推脱,只是说:“能做,但我得认真准备。”

崔云甫深知,此类高位梗阻性黄疸被视为“准急诊”,必须尽早手术,如果错过最佳手术时机,很快就会出现急性肝功能衰竭导致死亡,必须尽快实施根治切除手术。这个手术的难度和风险度极大,手术的关键是在不损伤血管的情况下,把长在胆管处的肿瘤切除。而这名患者还是碘过敏者,进行不了增强CT检查,可谓是难上加难。但崔云甫还是毅然决定手术,并周密设计做了节约肝组织的手术,而肝门部胆管癌分型较高的,通常都是要做半肝或大半肝切除的,但从患者角度考虑,多保留肝体,就是多获得患者生存的几率。

整个手术用了足足10.5个小时,要知道,因为长期做手术需要站立,崔云甫患有较重的下肢静脉曲张,做手术前都要穿上弹力袜,但还是一直坚持手术。而他的医术和辛苦换来的是患者16天后康复出院,后来,这位诗人用饱蘸深情的笔墨,为其写下了洋洋数千字的长篇人物纪实——《手握阳光的诗句》。正是崔云甫手上的阳光,带给了他新生的力量。

医路修行

不约而同地,崔云甫和乔海泉都谈到了一个理念:医学是一场修行。

崔云甫说,医生这个行业挺“修人”,修炼病人,也修炼医生本人,每个人都有毛病,都有让社会看不惯的地方,所以要学会换位思考,现在社会上医患矛盾很突出,“我觉得我们做医生的首先要反思,如果我是病人,是不是也会烦躁,是不是也会猜疑,是不是也会有想打人的冲动?”

在德国学习期间,崔云甫曾在医院看到这样一段话,他觉得深受触动,于是将其翻译过来,挂在自己科室的墙上,随时提示自己,以及自己所带的团队:

“病人是什么?

病人 无论是亲自来、或是写信、打电话来,始终是我们医院的首要人物;

病人 不是单纯的病例,而是满怀期待和希望的人;

病人 是我们中的一员,对待他们应像对待我们自己患病时一样;

病人 有权向我们提出合理的要求,而我们不应向他们提条件;

病人 必然得到我们的帮助,我们不允许与他们争执,也不允许忽视他们的意愿;

病人 不是我们的负担,而是我们工作的意义和目的所在。”

乔海泉也是如此,他常在早会上跟自己带的团队说这样的话:“显微镜下看不到每个人的情绪,你们能看到他们的病理变化,你们能看到他们的心理变化吗?你们有真正摸过他的肚子吗?你们有认真聆听过他们的声音吗?多么白的大褂啊!真的容不得我们半点儿玷污!”在谈到医患关系时,他反复强调的,就是将心比心,甚至说,“我建议每个医生都当一回患者。”

而在医学的道路上走得愈远,接触的病患愈多,他们愈是对自己的职业充满敬畏,愈是能够认识到医生能力的有限和医学领域的无限。

崔云甫充满遗憾地讲了这样一个病例,大前年的时候,他曾经为一个女子做了胰头十二指肠切除术,虽然手术做得很完美,但因为那女子过度肥胖,最后还是出现了并发症。崔云甫说,有时候做完手术,常常会反思:“这个切得怎么样啊?如果不切会不会更好?”他说,这让他深深地感到有时作为一名医生的无力感,但也说明医学的奥妙和复杂,值得自己穷尽一生的精力去探索。

乔海泉也深有同感,他说,“医学有风险,充满了挑战和无奈,这也改变了我们对人生的理解,让我们充满了对生命的敬畏,也意识到这是对我们自己的修行。”就像他在自己的读书笔记中写的:“作为病人群中的少数健康人,在医疗不完美中寻求卓越,在医疗不确定中力争完美,是我们一生的目标。我们一直在路上,原以为看见了整个世界,实际上连自己都没看清。”他很感慨地说:“对于医学,我刚明白了一点点儿,就已经到了50岁的年龄。”

乔海泉说,曾经有一个殡仪馆馆长,因为患有门静脉高压症,而找到了他这里,苦苦跟他说:“我这手术国内没人敢做,但我真的还想多活两年啊!”这让乔海泉看到,在生与死面前,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脆弱和卑微,而对于医生来说,能够拯救病人的,只有技术。“我感谢病人,让我们长了技术!”但乔海泉也有些激动地说:“但是还有多少病人躺在病床上,我们无力拯救,作为医生,情何以堪?”

但是,无论是崔云甫还是乔海泉,并没有因此而对医学的探索望而却步,而是依然坚定和执著,就像乔海泉说的:“罗曼·罗兰有一句话,叫做看清生活的真相依然热爱生活,我们作为医生,也要认清医学的无限,但依然热爱医学!”

惺惺相惜

能够让崔云甫和乔海泉走到一起的,也正是这种对医学的忠诚和热爱,当然,也有对彼此技术和人品的钦佩和欣赏。

他们经常会“互怼”,比如乔海泉说自己的一例手术做得很好,崔云甫会一个电话打过去表示质疑:“你这个手术这么做,真的合适吗?”而乔海泉觉得崔云甫发表的论文有不妥的地方,也会毫不客气地指出:“你的文章应该修改一下,你这么说是不对的,在科学上一定要严谨!”

但他们的“互怼”,绝不是所谓的“同行是冤家”,而正是因为对医学的求真较真,对彼此的知根知底,作为朋友和知己,他们真正做到了孔子所说的:“友直、友谅、友多闻”。

有一次,崔云甫要做一个门脉高压症断流术和脾切除的手术,手术前正好乔海泉过来看他,听说后就说:“这个手术我来做!”崔云甫真的就答应了,可是在进手术室前,乔海泉却被医大二院手术室的护工拦下了,这时崔云甫走过来跟他们说:“你们知道这是谁吗?这可是门脉高压症这方面的专家,我也是要学学他的艺!”最后经过院方的程序和家属的同意,乔海泉成功地做完了这台手术。因为是崔云甫的助手跟着乔海泉做的手术,下了手术台后,乔海泉跟崔云甫说:“你这个助手还行,比你厉害!”

能够如此互相信任的人,能够彼此这样说话的人,一定是朋友,足以见两人之间的心无芥蒂,坦荡光明。

就像乔海泉说的:“我们的性格虽然并不相同,但医学是相通的,把我们联系在一起的,恰是我们对医学同样深刻的理解,和我们对医学共同的执著和信念,以及对彼此的挑剔和质疑,让我们成为绵长真挚的朋友,因为我们都是医生!”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有朋如斯,为医如斯,足矣!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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