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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大炮

孙大宝是什么时候被叫成大炮或孙大炮的,谁也搞不清楚了,反正是12年前调任县人大常委会法工委主任后不久。

光一个谐音,绰号叫不响。因为对一个正科级党员领导干部来说,这种玩笑,是随随便便开不得的。

大炮头大嘴大嗓门大,嗓子一亮,吓跑会场瞌睡虫。最关键的是,只要大炮发言,都会对存在问题放上几炮,常常搞得政府和法检两院的领导面红耳赤,下不了台面。大炮的绰号就是这样叫起来的。

那一年8月,县人大常委会召开政情通报会,组织对政府民生实事项目进行专题询问。会议安排了6个人大代表现场提问,由分管副县长作答。其实,人大早在10天前就将题目预先发给政府了,一问一答,导演好了。尽管对簿公堂,实际走走形式而已,大家心照不宣。会前,谁也没有想到出状况。

大炮是作为城关镇代表小组的人大代表最后上台的,他提的问题是全县黑臭河道整治现状、问题和对策,接受询问的是分管城建城管工作的副县长黄澄清,县上学历最高、年纪最轻、长相最帅的副县长,有着“政坛之星”的称誉。黄副县长热情洋溢地念完三四页长的稿子,台下300多名代表和列席人员照例没有吝啬自己的掌声。

这时,主持人例行公事地客套:“孙代表还有什么要问的?”前面其他5名代表都是答复“满意”或“没有”。

可是,孙代表是孙大炮呀,大炮发问了:“有!首先请问黄副县长:全县四类及四类以上劣质河道现在还有多少条?”

“6条!”

“不对!据上月市政府通报,我们全县四类及四类以上劣质河道还有9条!”大炮右手扬起市政府的红头文件。

“啊”,台下像被打了水漂似的,激起一簇一簇的涟漪,相互咬耳朵的多了起来。

“二问黄副县长:县护城河有6个口子的栏杆被毁坏,人大监督建议函发一个多月了,为什么至今还没修复?”

“这个,正在督促城管局办理当中。”

“什么时候办好?”

“大概一个月吧!”

“修个栏杆又不是什么重大工程,要拖两个多月时间!我代表人民群众对政府的答复表示不满意!”

台下哗然一片。

主持人赶紧宣布:“大家静静!”

“三问黄副县长:一类水源保护地——清山河水库里还有几家电网触鱼的?您知道不知道?”

“一年前就清理整顿完的,不会吧?!”

“还有3家!我上周连续5夜在清山河蹲守发现的!提问完毕。”

台上台下掌声雷动。

黄副县长耷拉着脑袋,悻悻走下主席台。

一把手县长在台上坐不住,挺尴尬地表扬了大炮,批评了政府作风,表示下步将部署开展河道整治专项行动。

这事过去后,凡参加人大主任会议、常委会会议,或者人大组织的调研、视察活动,县政府领导都要习惯地问一声:“大炮参加不?”就怕大炮不按常规套路出牌。

大炮照样开炮。机关干部发现,他有与众不同的两个本子,一个是法规法条分析记录本,另一个是基层困难问题素材本,“炮弹”原来在这里。

县人大的大小主任,包括常委会兼职委员,也都习惯大炮每次发言打头阵、当先锋,大家乐颠乐颠地跟在后面打哈哈。

日子就这样年复一年地过去了,大炮一晃60周岁,免去法工委主任职务,同时辞去县人大代表和人大常委会委员职务,光荣退休。

单月,县人大依例召开常委会,缺了大炮,委员们审议发言,场面十分地冷清,两三个发言的,要么声音嗡嗡作响,要么问题不痛不痒,咋听都不带劲。

县人大常委会党组书记、主任邓开渠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大炮过去坐过的座位。

接任大炮的工委主任以为邓主任有事找他,忙起身走近邓主任,掩脸轻声问道:“邓主任,您找我?”邓主任也不说话,只是朝他作了挥手离开的手势。

人大办公室主任急得满头大汗。他想学大炮,可惜没炮弹。

会议匆匆结束,兼职委员散会,大小主任留下,大家以为邓主任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宣布。

那知道,邓主任只说了一句话——“我想念大炮!”

插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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