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不等你了，我只是在等自己死心。”
作者：柏颜
01
“今晚加班，你别等我了。”为了第一时间就能看到消息，柚宁设置了直接弹窗显示。这几个字映入眼帘，倒也谈不上有多失望。
只是想说一句，林荏啊，我早就不等你了。我只是在等自己死心。
02
柚宁回到家楼下已经12点，手机安静地躺在口袋，没响过一次。
可她刚把钥匙插进去，就知道林荏回来了。她推开房门，果然看见他已经呼呼睡着，鞋袜散乱地摆在床边。柚宁一一收拾好，这才替自己吹干头发，再煮一碗泡面。
“能不能小声点。”林荏发出不满的抱怨声，柚宁才意识到，他嫌抽油烟机声音太吵。
柚宁想起刚合租的第一天，他买了许多菜，要给她展示一下祖传厨艺。结果差点把厨房烧了。柚宁要把他赶出厨房，说自己来善后。他却不答应，还一本正经地给妈妈打电话视频，仔仔细细记下她爱吃的几个菜谱。
那天，她们折腾到9点才吃上晚饭。鱼汤腥得厉害，鱼香肉丝没有肉丝，西红柿炒蛋里吃出了蛋壳。但柚宁还是觉得好幸福，因为林荏握着她的手郑重地说，油烟最伤人，以后做饭这件事你别操心。
合租第一年双十一，柚宁明明定了闹钟，醒来的时候却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她打开手机一看，购物车精挑细选的衣服、化妆品统统涨价或者失效。再检查闹钟才发现被人关掉了，根本没响过。
她跟林荏发了好大一顿脾气，一开始林荏还跟她嬉闹，后来也忍不住吵起来。两人冷战了两个小时，林荏才憋不住掏出自己的手机，原来他熬到12点复制了她的购物车，帮她一次清空。
柚宁破涕为笑，问他干嘛不早说。林荏就故作吃醋，哎，谁知道在你心里购物比我还重要。
柚宁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身上这套睡衣，就是那年林荏买下来的。真丝材质，而且是品牌货。哪怕是双十一打折，她也没舍得真的要买。可是林荏毫不犹豫地付了款，回来就夸她穿着好看。还说，真丝的对皮肤好，女孩就应该对自己好一点。
三年过去，睡衣质地依然很好，哪怕洗过无数次。
可是当年那个人已经不在乎她穿的什么。今年的双十一，她一个人在家里度过，林荏说，这些都是智商税，只有你才信。
03
柚宁最近有些恍惚，总觉得整个人飘在半空中，别人对她说什么，总要反应两三秒才能转过来。
公司同事问她，你不舒服吗。她说没有，只是觉得有点闷。
午休时间，她一口饭也吃不进去，走到江滩看来往的船。想起跟林荏有过一次短途旅行，那次他们差一点就分手，因为林荏误会大学某个男同学跟她之间的暧昧。
无论她怎么解释，他都无法释怀。后来他说，柚宁，是不是我太过在乎你？如果我少在意你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受。
那年他已经开始实习，穿笔挺的西装，剪干练的头发。可明明身上还是满满少年气，他会在过马路的时候牵牢柚宁的手，也会在她不小心吃东西弄脏自己的白衬衫时，假装生气，却只是刮一下她的鼻子。
那以后，他喜欢喊她丫头。他说有种对女儿的宠溺，他说丫头，以后我养你啊。他还说丫头，等你毕业了，嫁给我吧。
如今她也毕业3年了，学会了化妆和穿职业装。他叫她柚宁，约会碰到公司同事，他仓促地松开她的手，不太自然地介绍说，这是我高中同学。
04
柚宁买菜回家，林荏在书房修改方案。
她做了鱼汤、鱼香肉丝和西红柿炒蛋。喊了林荏三次，他说没空。她盛了一碗汤放在桌上，叮嘱他趁热喝一些。等她转身走出书房还不过两分钟，就传来哐当一声。
她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林荏已经破口大骂起来。汤碗打碎了，汤汁滴进电脑里。他的方案还没来得及保存就黑了屏。
“真是，能不能不添乱啊！”柚宁边道歉边弯下腰起收拾，林荏忙着清理电脑根本顾不上跟她多说一句话。折腾了一会发现还是不行，干脆就拎着电脑出了门。
他故意把门摔得很重，像一声怒吼。柚宁吓得震了一下，看着满手心的碎片发呆。这时，手指上被烫红的水泡也慢慢鼓了起来。
房子一下子空下来。她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好像风都灌进来。眼泪在眼眶打了个转，就再也止不住地往外淌。
她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上一次还是高考估分落榜。她哭得骨头都要散架，林荏找到哭得满脸鼻涕的她，用力地搂进怀里。安慰她，哭什么。你去哪个城市，我都会追着你的。
她抽泣着看着他，因为泪水折射的缘故，眼前的夜景都变得亮晶晶的。她问，真的吗。林荏就在五光十色里狠狠点头，放心，我会永远陪着你。
他说，你这么怕黑，怕鬼，怕虫，还怕冷。一想到我不在，你就得一个人面对所有事，想想都不忍心。
柚宁便以为这就是承诺了，他眼睛里的心痛那么逼真，她就以为，一辈子也不过如此。
05
柚宁开了整整一上午的会。好不容易出来喝水透气，同事就指着手机提醒，你的，一直在响。
她刚伸出手，手机就又响了起来。她想了一会，调成了静音，然后重新放到原地。等到完成手头所有急活，再看手机已经30多个未接。都是林荏打来的。
她一边看微信，一边往公司外走。刚过马路，就听见鸣笛声。一抬头，就看见林荏从车上下来。
“我给你打了一天电话，为什么不接？”“一直在忙，没顾得上。”“忙得连接电话都没有，你是故意的。”“还有，你把所有东西都拿走是什么意思？”
他终于说到了点上，柚宁看着他的眼睛，良久才说，是啊，我搬家了。而且是两天前的事了，林荏。
他明显愣了一下，正好旁边有空车过来，柚宁顺势招了手。林荏拉住她的手腕，才发现那里贴着纱布。一下子又像怕弄疼她似的松开，柚宁就趁着这个空隙钻进车子，利落地关上了车门。
林荏发消息来问为什么，她想了很久，才回复一句，这是我能最体面的方式了，林荏，你放过我，我也放过自己。
06
听朋友说林荏买醉过几次，就恢复了往日的活泼。柚宁呢，寄情于工作，倒也求仁得仁，升职加薪。
某个深夜，她带着耳机工作得正投入。一个年轻的男同事猝不及防抢去一只耳机，一边往自己耳朵里塞，一边说，在听什么呢。
这个动作太过熟悉，就像一个按钮，打开了尘封许久的往事。那年高二，她就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耳机，但从没人关心她在听什么。只有林荏忽然出现，自然熟地拔下她一只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里。他说，这有什么好听的，我们来聊天吧。
也是那天，林荏跟她表白。她一直不明白，喜欢这么多年的人，为什么会变成伤自己最深的人。
柚宁约他去吃哈根达斯那天，是她的生日。之所以大冬天的去吃冰淇淋，是因为许多年前，林荏就是用这个品牌的广告词向她表白。他还说，以后我们每年都来。
事实上，他们已经连续两年没有一起过过生日。他总说要给她最好的，要拼命努力。柚宁已经不清楚，他未来蓝图有没有自己，但至少现在，他已经不在意她开不开心，有没有哭泣了。
曾经，她以为相爱许多年的人要分开，至少需要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比如说第三者，比如说绝症，甚至是意外。但原来不用，不安、忙碌、疲惫、冷漠就足够。
林荏啊，我不知道是什么迷了你的眼。可我清楚地看到，当年那个满眼都是我的男生，已经消失了。现在的你，我不想再等了。
柚宁打开手机，取消了属于林荏的置顶。她没有删掉他，而是让他的ID跟无数通讯录好友融为一体。她的工作越来越忙，近期联系人越来越多，很快林荏的ID就会沉到看不见的地方。
就像鲸落，无声无息沉入海底。没人再记得，我曾把余生都许给你。我才不会哭，不过是风迷了眼睛。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