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华 | 二八大杠
【往期回读】
二八大杠
江都 王建华
王建华，郭村人，现居江都城区。70后，自主创业者，闲来喜欢看看书，读读史，“信手瞎写写”。
1986年，我家分配到一张自行车票，母亲凑足了钱，拿着票到郭村供销社买了我家的第一辆自行车——一辆永久牌二八大杠。我学会骑车后，自行车归了我。但能力大了，责任也大。姐姐上下班靠我带，爸妈去哪里，我负责接送。如果是空车骑在路上，看见村里的大妈婶子在步行也一定要驼上。就这样，我的第一辆自行车一直骑到我工作了的90年代，自行车闲置在家，被我舅舅推去骑了，究竟骑了多少年，我还真不知道。
什么是二八大杠？现在的年青人不一定知道喽！它却是我们那个年代的人共同的记忆。
过去，中国真的很穷，连乡镇干部下乡办事多是两条腿，估计只有县长一级的才有小吉普坐。我们郭村公社却有一条小汽艇，公社里干部下乡 ，汽艇在河面劈开两排白色的巨浪，风一样的呼啸着来了，又风一样呼啸着的走了。后来，公社有了自行车，“叮铃铃”一串脆响，那是上面干部骑车下来了。
那时的自行车不像现在的式样多，各种尺寸，各种造型，令人眼花缭乱。几乎是清一色的二八大杠，牌子也只有永久、长征、凤凰、飞鸽等极少的几个。为什么叫“二八大杠”，我以前也不大清楚。大杠肯定是指车身上的那条大梁，至于二八，后来我知道了，是指车轮的直径为28英寸。二八大杠最显著的外部特征是又高又大，我们十来岁的孩子站旁边仅比它高一头。二八大杠更是一种极能载重，牢固实用，质量极佳的自行车。
农村的路况是很差的，根本没有水泥路、沥青路。泥土路坑坑洼洼，雨天烂成粥，晴天硬比铜。在这样的路上长时间骑行，能把人颠散架了。唉！你还放心，自行车没事的！就这么牛！它究竟能载重多少？我也不知道，几百上千斤是肯定没问题的。那时运货的人在车后架、车两边堆的挂的货物码得极高，像个小山一样，骑车人夹在中间，旁边人根本看不到他。你还真不要怕轮圈变形了，车胎压爆了。这车胎也真是结实，轮胎若是漏气，那肯定是被铁钉子硬戳的。
因为有了前面那根大梁，所以车上一次能坐三人，骑行人加后架、大梁上各坐一个；有时后架上挤挤坐两个，就四个了。当父母带孩子时，有那种专门安装在大梁上的叉椅，小孩子坐在叉椅上，在大人的怀抱中享受风驰电掣的快乐，开心死了！正因为坐在前面，就必须在骑车人的怀抱中，所以有那些谈恋爱的小年青，女的放着好好的车后座不坐，非要坐到前面大杠上，也不嫌丫（音阿）屁股。
大梁还有一个用处，它的下面有个三角形的空间，可以挂上专制的布袋，能装不少东西，比如:邮件。绿色的自行车，绿色的三角布袋和后架两边绿色的褡裢，一身绿色的工装，这是邮递员的标配。邮递员可是村里最受欢迎的人员之一了，他们是亲情、爱情、友情的传递者。
骑自行车来的，受欢迎的还有卖冰棒的。一辆大二八，后架上一个白漆木箱，木箱里小棉被包着的就是让孩子们垂涎欲滴的极好吃的冰棍儿了。卖冰棒的一来，拿起惊堂木一样的木块在箱子上一敲，“嗒，嗒，嗒”，“冰棒，冰棒，赤豆冰棒，五分钱一根”。那太撩魂了！于是家家孩子死皮赖脸的缠着跟家长要钱。只是成功率较低，一个暑假总能吃到三五根的。
自行车的普及是很晚的事了，先是公社里有了一辆，后来邮递员等特殊工作人员也有了，至于老百姓能买到自行车，那已经是1985年前后了。很贵，要100多元呢！要知道那时一个农民一年的收入才小几百元啊。而且要票，计划经济时代，几乎所有商品都要凭票购买，各种票证是那时中国的一大特色。
1986年，我家分配到一张自行车票，母亲凑足了钱，拿着票到郭村供销社买了我家的第一辆自行车——一辆永久牌二八大杠 ，还搭售了许多糖烟酒。那个物质极匮乏的年代，也是有商品滞销的，肚子都吃不饱，哪还有钱买那些玩意儿啊？供销社就用畅销品捆绑搭售滞销品的方法来解决。自行车到家，妈妈说：“你们姐妹俩谁学会了，车就归谁，带上另一个。”我姐姐当时在郭村羊毛衫厂上班，我在郭中读书。有了自行车我们来去郭村上班上学就方便了。
于是，我们姐弟就忙着去学车了。真的很难学！车子太高，我们上去就像悬在了半空，平衡太难掌控了。脚蹬子只能蹬半圈，到了下方就够不着了，只能等另一只脚将另一边脚蹬蹬下时，这边的脚蹬复转上来 ，这边脚接上，就这样循环接力着。像耍杂技一样，把跟在后面扶车的舅舅累得够呛。我姐姐终于没学会，她能骑自行车那是好几年后的事了。我倒是能勉强冲几米，还是不行，摔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麦子收上场了，打完麦子的晒场上，草垛东一个西一个的连成一片，我想到一个妙招。晚上，将自行车推到晒场上，爬上自行车，努力的冲出几米，控制不住了，要倒，就倒向草垛，这真少吃了不少苦头。就这样，倒着倒着也就会了。许多人看到这招挺好 ，都来晒场上练车了，晚上的晒场一下子变得非常热闹。还有人想到另一高招，冬天的水渠中是干涸的，渠底也平整。有人就在水渠中练车，倒下正好倚在水渠壁上，也不至于受伤。总之，为学车，大家是动足了脑筋，尤其是那些已经腿脚不太灵活的四五十岁的中老年人。
大人们学车是灵光不够，孩子们学车却又嫌腿短。我这样的半大孩子和一些个矮的妇女尚能半圈接力，再小的孩子只能“掏螃蟹”了。掏螃蟹这是小屁孩子的专利，他们上车是连脚蹬都够不着的。于是，他们双手抓住龙头，一只脚踩在一边脚蹬上，另一只脚穿过大梁下的三角圈，蹬到另一边的脚蹬上，这样人就像挂在了车子的一侧一样，别扭着踩脚蹬，居然能骑得很快，不输成年人的。大人腿长，却掏不了螃蟹。
我学会骑车后，自行车归了我。但能力大了，责任也大。姐姐上下班靠我带，爸妈去哪里，我负责接送。如果是空车骑在路上，看见村里的大妈婶子在步行也一定要驼上，这是做人的基本。就这样，我的第一辆自行车一直骑到我工作了的90年代，自行车闲置在家，被我舅舅推去骑了，究竟骑了多少年，我还真不知道。
就这样，自行车成了家家必备的重要工具，不仅仅是用于交通 ，更在于运输。且不谈卖冰棍儿的，且不说那些货郎担儿。的确许多人就凭一辆二八大杠，长途运输，贩买贩卖发了家，致了富。我就听说过黄思一大老板，当年从里下河收购螃蟹，然后日夜兼程地用二八大杠驼去上海贩卖的，那真是极其辛苦的，他也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就是普通家庭，二八大杠也是很重要的工具了，以往卖个农产品，买袋化肥，都是肩挑手提，那些轻的东西，一蓝鸡蛋，一框蔬菜，倒也不费多大力气。有些重物件，确实累人，比如:粮食、肥猪。现在都可以一个人大二八一骑驼去出售了。化肥、饲料也可以一个人一辆大二八驼回来了。大二八确实成了农村不可或缺的劳动力。
我们村通郭村的路本是一条土路，晴天奇颠簸，雨天不能行。后来，村里把它铺成了石子路，也就是石子拌泥土铺上压压平。好天骑时倒也舒服得多了。可是，一下雨，麻烦了。二八大杠有个显著的缺点，车轮和挡泥板间隙太小。雨后粘粘的泥土带着石子被车轮带上来了，直接卡在这小小缝隙中，一下子卡死了，哪能再前行？此时，唯一的办法就是掏空这些犯嫌的东西。于是，路边的小树枝都被大家折来掏挡泥板了。很快，那排小树就剩下光秃秃的树桩了。聪明一点的，出门前自带一根树枝，倒成了一时的经验。有时掏也掏不干净，迫不得已，只能扛上车前行，戏谑为：好天人骑车，雨天车骑人。
现在路况好多了，各种各样的车也多了，自行车都没人爱骑了，这种结实耐用、质量极好的二八大杠也几乎绝迹了。甚是可惜！不为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