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德军 | 风火铜的传说
【往期回读】
褚德军先生：江都区宜陵镇人，笔名行健，1953年生。扬州市作协会员，江都区作协副秘书长，江都区扬剧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经营管理企业四十年，退休后全身心投入对地方民间故事的采编，所著《老扬州传说》被江都区政府定为地方非物质文化遗产。有诗词、散文、剧本、生活随笔等散见于报刊杂志。
古时建造的宝塔，其葫芦形状的塔尖顶，传说都是用“风火铜”浇铸而成的。
旧时无论城里乡间，可谓宝塔众多，佛教称之为“浮图”，民间有俗语：“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杜牧诗句中“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可见南京附近的寺庙楼塔有多少。也有说宝塔兼具景观和镇风水之效，比如京剧《智取威虎山》中就有句著名的台词：“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选用风火铜质地的材料，做成葫芦放置塔顶，据说可以镇风避火。中国传统宝塔的建造，大多采用砖木结构，此类结构问题很多，一是易遭火灾，能使塔身损毁；二是周边没有高于宝塔的建筑物遮挡，易受风灾而倾覆，防火避风便是大事。现存于山西应县佛宫寺木塔建，造于1056年，洛阳永宁寺木塔、山西洪洞广胜寺砖木塔，至今屹立千年，完好无损，皆得益于风火铜的“镇风避火”功效。
使用风火铜镇塔，历史久远，笔者听说过发生在南宋时期的一则故事：江南有一古庙，庙内建了一座木塔，正对着一老财主家的大院，挡住了远望视线和不少阳光，老财主心善，不以为意。他刚过世，其子便麻木不仁地夜间拉着伙计去放火，企图烧毁这座木塔，但任凭怎样引燃火种焚烧，宝塔终是火不沾身，岿然不动，惊得他以为宝塔有神灵护佑，拖起伙计拔腿就奔。殊不知，塔顶有尊上百斤重的风火铜葫芦坐镇避火。
兴化城内建于唐代的文峰寺木塔，因地处水乡洼地，常遭龙卷风袭击，最严重的一次，竟然将木塔周围的民房全部卷走，而文峰塔因有风火铜镇顶，毅然矗立端坐。直到1946年10月底，新四军解放兴化时，文峰塔因战事需要才被拆毁。兴化文化部门最近已拿出方案，计划重建文峰塔。
日寇侵华时期，抢走我国若干民间奇珍异宝。其先头部队有一兵种叫“文化兵”，实质是文物间谍，他们身着便装，将前进路线上的所有价值较高的宝物，预先侦探清楚，详细记录，待大部队到达，便领头在前实施抢夺。
扬州瘦西湖白塔尖上的宝葫芦用风火铜铸就，重达数百斤。日寇兵临扬城，与白塔紧邻的尼姑庵主持为保护宝物，派人用黑漆将宝葫芦改色，并吩咐众尼严守秘密。日本“文化兵”带队前来夺取时，发现目标变了颜色，以为宝葫芦被人换走，于是将尼姑全部抓来严刑拷打，追问下落，尼姑没有一个屈服。日本兵又将她们一个个架往火堆，施用烤刑，一个小尼姑因酷刑难熬而招供。鬼子夺走宝物，用普通黄铜浇铸成一尊葫芦，掩人耳目地置放于塔顶。扬州白塔风火铜宝葫芦，与兴化文峰塔风火铜宝物，据说现在还在日本长崎收藏着。
风火铜葫芦是无价之宝，究竟是什么样的铜做出来的？据老人说，是道家根据阴阳理论发明出来的，阴能克火镇风，将铜用特殊的方法转换成贵重的阴铜，便能镇风克火。怎样才能转换成阴铜呢？有人想到了千家万户的炊煮中，铁锅铜铲相摩擦时铜铲勚损，铜的金属元素分子进入人体消化道不被消化，通过排泄沉淀，再将沉淀物提炼，特别是妇女用的马桶壁垢片，取出来提炼，得到的即是阴铜，能镇风克火，故取名为风火铜。于是民间催生出一种收旧行当，专收马桶垢，老一辈人可能都曾见过，我们幼年时也常见到收购马桶垢的小商贩。
马桶使用多年后，桶壁都有积垢，颜色灰白硬如石片，薄则五六毫米，厚则超过一厘米，若不铲除，木质马桶将愈来愈重。冶炼匠人将马桶垢收集敲碎，放进石墨坩埚熔炼，冶炼过程中，不断添加，也不断除渣，一担重的马桶垢除去废渣，能得几两稀铜即很不错，积炼一项上百斤重的铜葫芦，不知要耗费多少马桶垢片，称风火铜宝葫芦为“无价之宝”，丝毫不为夸张。
宝物散失了，流行使用了两千年的铁锅铜铲及木质马桶，也早已不用了，风火铜传说的虚实真假早已远去，但确实是民间一段漫长且浪漫的文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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