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马话西游（046）：艺多不压身——孙悟空八卦炉逃生记
前文书说到，悟空被二郎神所擒，押解到斩妖台执行死刑。不料天庭使尽了各种刑具，一任刀砍斧剁、雷劈电击，都不能伤害悟空分毫。太上老君不知悟空乃是摩尼珠化身，还以为悟空是因为吃了五葫芦金丹，用三昧火炼成一块，故而刀枪不入，便提议把他放在八卦炉中用文武火锻炼，既能烧死悟空，又能炼回金丹，以求一举两得之功。
再说老君领走了悟空，回到兜率宫，进宫后一路左兜右转，悟空记得依稀就是去丹房的道路，知道老君真个要用火炼他，心中暗生惧意，苦苦思索脱身之计，却是毫无主意。
正胡思乱想间，已经到了丹房，老君命力士将悟空押到八卦炉前，亲自走到跟前，打开炉门，解了悟空身上的绳索，取出穿琵琶骨的勾刀。悟空觉得两肩骤然一阵轻松，刚想抬起臂膀，却见老君冷笑一声，抬手一推，悟空双臂酸软，毫无抗拒之礼，应声跌进八卦炉中。
悟空一声惊呼，落入炉膛，以为这下必被烧死，却不料触手冰凉，原来炉子尚未烧火。悟空大喜，陡然看到一线生机，知道时不我待，这文武二火一起，自己必被烧成飞灰，于是忙凝神看炉膛有无缝隙，可以变化逃走。
一转念间，悟空但觉双肩一阵剧痛，竟是变化不得，才想起琵琶骨被穿，一时难以恢复，不由得心凉了半截。
就在此时，只听外边老君说了声“关炉起火”，只觉眼前一黑，炉门已经关闭，又听外边堆炭的堆炭，煽火的煽火，猛觉脚下一热，登时烫得跳了起来。百忙中记起这炉膛内是按八卦排位，自己正处在离位上，大叫一声：“糟糕！”
原来悟空在灵台山学艺时，菩提祖师学究天人，无所不通，对五行八卦之学也曾教过，故而悟空对八卦相生相克甚至熟稔，知道离位属火，必是八卦炉聚火之处。刚想躲到旁边属水的坎位，猛然想起祖师曾讲过水火既济之说，坎位也有火到，八卦中无火之处唯有巺位，因巺位属风，风不存火，当下来不及多想，立即将身攒缩到“巽宫”位下。刚刚躲入巽宫，已觉热浪翻滚，最后缩进来的腿脚上已经燎焦了一片毫毛。
悟空暗叫一声“好险”，但觉巺位凉爽无火，也就放下心来，不免暗自得意，心想道祖的八卦炉也不过如此。谁知刚听到老君在路外念了几句真言，离宫位火势大盛，巽宫位风门已通，一阵浓烟涌了过来，顿时把他熏得眼前发黑，咳嗽不止，头疼欲裂。
正在苦闷，只听外边看炉烧火的童子笑道：“祖师你听，猴子定是吸进了烟火，怕是不等烧死，便要咳死了。”
悟空大怒，但值此生死交关之时，也明白动怒不得，否则便是自求速死。一时间求生之念大盛，想到了在灵台山学过的龟吸入定的坐禅之法，便强行收摄心神，只闭了双眼，不去理会烟熏之苦，渐渐心气平和，意定神安，双目的剧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过了许久，悟空隐隐又听到童子问道：“祖师，妖猴没动静了，是不是已经烧死了？”
却听老君道：“未必，未必。你们不知，这妖猴是个天产石猴，甚有灵气，前几日玉帝将他刀砍雷击，都不曾伤了一点皮毛，我料还不至于这般容易便死。你们不要心急，我这次做法用的是炼制九转金丹的六丁神火，六甲之火属阳，炽烈一点无妨，六丁之火属阴，是文武二火中的文火，乃是神火的关键，最是急不得，必要炼足七七四十九天，不仅要把妖猴烧得形神俱散，还要炼回我那五葫芦金丹方好。”
悟空心中一惊：“原来已经过了好几日了！这老道好狠！照此说来还有几十日，不是能否捱得过？”心中一动，便分了神，双眼又大痛起来，微一睁开，只觉迎风流泪，如同雨下，刺痛入髓，忍不住哼了一声。
炉外童子听见动静，大惊道：“祖师你听，妖猴果然还没死！”
却听老君笑道：“如何？我料他必不会如此轻易丧命。你们休得惊慌，离四十九日之功还早，再过几日，妖猴必当烧为灰烬了！”
悟空暗想：“若他们知道老孙躲在巽宫位，不知又要生出什么毒计来害我，不如诈他一下，好让他们放松警惕。”于是便掺声呻吟道：“老官儿好狠毒，你想要回金丹，老孙吐给你便是。现在你把老孙关在炉里，我骨头都快酥了，你身为道祖，却毫无怜悯之心，你惭不惭愧！”
道祖城府极深，哪里肯理会悟空。终究是童子年幼性急，听了悟空之言，欢喜道：“祖师你听，猴子的骨头都快酥了，想来再有几日，石头也给他烧化了！”
老君微微一笑，再不言语，只是发功催火，炉中火势又旺，悟空忙闭眼收心，坐禅入定去了，但觉行动之间，似乎琵琶骨之伤已在痊愈，双臂之力已恢复了一些，想来等挨到四十九日，定会身体复原，法力如初，到时候趁开炉之时，或有逃出生天的一线指望。念及此处，悟空心中大定，越发悠闲安然了。
不知又过了多少日，突然有一天，悟空只觉口干舌燥，五内火烫，似乎每一下呼吸都只有呼出的气，没有吸进的气。悟空大惊，知道这是走火入魔之兆，忙欲收摄心神，可是心烦意乱，越想安静就越静不下来，似乎体内的精力满涨，便欲破体而出。
悟空再也坚持不住，顾不得被炉外的老君或童子察觉，霍地站起身来，就要大吼大叫，发泄胸中奔腾之气，谁知双眼刚一睁开，竟是剧痛难忍，不由得手捂双目，涕泪交加。就在此时，忽听炉外一个深沉的声音道：“七七四十九日已满，开炉！”
（本文节选自《大圣心猿》第二十三回：天刑无奈金刚体，炉火欲催顽石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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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史马广彧，加拿大BC省中文协会会员，温哥华大华笔会会员，温哥华至善中文学校教师；微信自媒体“国学微讲堂”公众平台主讲人；著有《史马老师讲国学》系列丛书，获著名作家二月河先生作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