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捉鱼（散文）

儿时捉鱼

作者：徐建平

前一阵朋友送来几条鲜鱼，说是太湖里刚钓的。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去田间沟渠、河浜捉鱼的情景。

盛夏下暴雨，稻田迅速涨水，湍急的水流从田埂的缺口冲进水沟，轰鸣着泻进河浜，翻腾起巨大的水花。河里的鲫鱼三五成群，像敢死的勇士，逆急流而上，从河里跃上水沟，奋不顾身游向稻田，水乡人称之为“抢水鲫鱼”。

这时，大人小孩头戴箬帽、身穿蓑衣，把橄榄型的竹笼安放在水沟里，守候一旁等待鱼儿自投罗网，约摸一个时辰下来，总有不小的收获，邻居们兴高采烈提回家去，或做红烧鲫鱼，或煲鲫鱼豆腐汤，灶屋飘出浓浓的鱼香，令人胃口大开。

我家临河边有个种茭白的水潭，发大水时河水淹没茭白潭，等河水退去了，我就知道潭里一定有鱼。我拿上工具，叫上村里的小伙伴来到潭边。我们用木提桶、粪勺奋力把潭里的水舀到河中，眼见潭水慢慢变少，鱼儿受到惊吓，或快速游动，或蹦出水面急欲逃离，心情也随之兴奋不已。终于，潭水全部掏干，鱼搁在浅水泥浆里无法灵活游动。我们光着上身，只穿条裤衩拥到潭中，欢笑着大叫着去抓鱼，鱼有鲤鱼、草鱼、鳊鱼、鲢鱼等，不甘心被抓，就不停地跳跃、蹦蹿，溅起泥水，弄得我们脸上身上全是，你看我、我看你，爆发出一阵大笑声。看得见的鱼全部被捉了，只有小黑鱼、鲫鱼躲在淤泥里，我们就比赛着双手在泥里摸，每摸到一条就高高举起展示战果，就像机智的士兵擒获狡猾的逃兵。

有时，我们还到渠道沟、水稻田边的两用沟里去捉鱼。渠道沟的两头先用泥巴筑断，再用粪勺把水舀干后捉鱼，虽然渠里的鱼没有水潭里的多，小朋友们却不亦乐乎，每每一个下午都在田间沟渠边撒欢，直到太阳落山才回家。

大热天，门前的庙前浜就是天然游乐场，大小孩们常常整个下午都泡在水里。我也常与小伙伴们带上赶虾网和赶虾棒去捉鱼。我们来到河边，脱掉衣服，光着身子蹑手蹑脚蹚进河，一手按住赶虾网，另一只手拿赶虾棒向网里赶，当赶虾棒接近网时，迅速把网提起来，小鱼小虾就乖乖地在网中了。大人们还告诉我们，生吃活虾米水性会好，于是抓到的小虾基本被我们这些馋嘴的小孩吃掉了。

那年月生活清贫，农家人平常吃米饭，配一碗炒菜，没啥油水，嘴馋了，或者家里来了亲戚，就想尽办法去捉鱼，打点牙祭。有一年农忙双抢季节，父亲的堂姐从常熟赶来帮忙，家里实在拿不出像样的菜招待，父母过意不去。“姆妈，阿要我到河里去捉鱼。”我主动提出建议。母亲也没反对，只说当心点。

浜里停了一条废弃的小船。我与小伙伴们脱光衣裳，操起长竹竿，下水游到船边，熟练地爬上船。大家光身弓背，双脚顶住两侧的船舷，开始起号子，拼命摇晃小船，双手拿着竹竿不停拍打水面。小船带着节奏左一下右一下，不停地摇晃，浜里掀起一浪高过一浪的浪头。我们像冲锋的战士，扯着嗓子大叫着，高高舞动竹竿猛烈拍向水面，号子声、击水声汇成一片，声势浩大。水下的白鲢、花鲢惊吓万分，接二连三跃出水面，有的落到小船上，有的落到水花生上。小船里的鲢鱼不用担心逃走，水花生上的鲢鱼，要及时爬过去捉住。一大片密密匝匝的水花生浮在水面，爬上去就像进了沼泽地，我们奋力前进，艰难地爬到鱼边，激动地抓住鲢鱼，高高举起，精准扔进船舱里，又迅速爬向下一个目标抢收成果，那种内心喷涌的兴奋劲儿无法用言词形容。

我把小伙伴们捉到的鱼拢在一起，平均分给每个人，大家拿着战果，连蹦带跳、高高兴兴地带回家去，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当我手提一裤子鲢鱼，回到家中表功，父母绽放出久违的笑容，一齐跷起大拇指连连夸赞我：“阿囡啊，倷本事大格！”

几十年过去了，孩童时捉鱼的情景一幕幕回放，像看老电影一样历历在目，犹如发生在昨日。哦！我无边的情思，带着温馨如春的记忆，早已融到水乡江南那个叫庙前村的河浜里、沟渠里。

2021-1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