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尔·克洛岱尔诗选
保尔·克洛岱尔(Paul Claudel, 1868一1955),法国戏剧家、诗人。他开始是象征派,与玛拉美有过交往,后入外文界服务,曾先后出使中、美、德、意、日、巴西等国。同时他又是个虔诚的教徒。作品有《黄金头》(1890)、《城市》(1892)、《正午的分割》、(1907)、《诗艺》(1907)、《五首崇高的颂歌》(1910)、《人质》(1911)、《战时诗集》(1915)、《战时外集》(1916)、《缎鞋》(1930)等。他还曾将中国诗歌译成法文。
谣 曲
泰尔的商人们和今天那些乘坐想象中的机械从水路去 办理事务的人们,那些人----向他们挥动的手帕还通过海鸥的翅膀伴随着他们,而挥动手帕的手臂却已经消失,那些人--他们的葡萄树和田野不能满足他们,而这些先生对阿美利加都有自己的看法,那些人----他们永远地离开了,却不会到达什么地方,所有那些远方的贪吃的人,现在海洋本身为他们服役,你认为他们会对此感到满意吗?谁只要一次把他的唇沾上杯子,就不容易离开它:要把它喝干需要很长的时间,但依然不妨一试,只有第一口是难于咽下的。
我们在统计表上看到被炸毁的船舰的全体船员的名字,装甲舰的驻军突然以最短的路线到陆地去,患肺病的拖网渔船的斥侯们,运动失调的潜艇的寄宿者们, 一艘巨大的运输舰把龙骨暴露在空中时乱七八糟地卸下所有的一切对于他们大家,这儿围绕着他们的是与这圆形的地平线相称的责任。这是向他们移动的大海,不再需要去寻找道路了,只需要张大你的嘴,并把自己托付给它:只有第一口是难于咽下的。
他们昨天晚上在谈些什么,这横渡大西洋的巨轮上的旅客们,这最后一天的前夜,当无线电播出:"我们正在沉没!"而三等舱的移民们在那儿胆怯地演奏着一点儿音乐,而大海不知疲倦地在使客厅的每扇舷门升起又沉落?"对于那我们一旦离开了的,再把心系在上面有什么好处呢?"谁愿意生命再一次开始,在他知道它已走到尽头的时候?"再一次发现我们的所爱或许是好的,但忘却要更好些:只有第一口是难于咽下的"
跋 词
只有大海在我们四周,只有它升起又沉落!
够了,这心中永恒的荆棘;够了,这些点点滴滴逝去的日子!只有这无穷的大海绵绵无尽,而突如其来的一记打击!大海和我们都在其中!只有第一口是难于咽下的。
我在这儿
我在这儿,愚昧,无知,在未知之物面前的一个新人,我把脸转向岁月和多雨的天穹,我的心充满倾恼!
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能做。我将说什么?我将做什么?我将怎样使用这双悬垂的手,和这双脚呢?----它指引我有如夜间的梦?话语只不过是喧声,而书籍只不过是纸页。没有人,只有我自己在这儿。对我,仿佛这一切这多雾的空气,这肥沃的耕地,
这树和这低垂的云都在和我说话,暧昧地,用无字的言语。农夫带着他的犁回来了,听得见迟迟的叫喊。这是妇女们到井边去的时候。这是夜。----我是什么呢?我在做什么呢?我在等待什么?而我回答:我不知道!而在我自身,我渴望哭泣,或是喊叫。或是哗笑,或是跳跃并挥动手臂!"我是谁?"还有斑斑残雪,我手里握着一枝柔荑。因为三月象一个妇女,正吹着绿色的森林之火。
----愿夏天和阳光下这可怕的一天被忘却,啊万物,我把自己奉献给你!我不知道!
把我拿去吧!我需要,而我不知道什么,我能够哭泣,无尽地高声地,温柔地,象一个在远处哭着的孩子,象孤单地留在红的余烬旁边的孩子们!啊悲伤的天空!树木,大地!阴影,落雨的黄昏!把我拿去吧!不要对我拒绝我提出的这个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