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059】短小说：都市夜归人/陈小荣
● ○ ● 都市夜归人 ● ○ ●
文/陈小荣
不知不觉早已习惯了等待黑夜，不知不觉沐云轩自己也成了都市夜归人。有时候在等待客人的闲暇，他抬头看看天，再看看今天的收成累积，终于知道夜里云层隐藏了什么——是朝阳，是明日的朝阳！他的眼眸里炽热的烈焰穿透琼宇，与光交汇着！他扬起脸在夜幕下嘴角上扬，划出一个弧度。
北京时间十二点三十八分，沐云轩在城市的霓虹灯中徘徊，月亮没入了云里躲藏，银色的星星投射下顽皮的流光在他的指尖跳跃，七彩的繁华点缀在他的胸前，眼眸划过一个个独具匠心的橱窗，视线之旅的千万光年，他仿佛可以清晰的触摸到这个都市里暗流涌动的时尚。
“亲爱的，我还在工作呢。”
“还在工作？这么晚了，你的工作怎么是在夜间呢，你可以详细详细的给我解释一下吗？俗话说隔行如隔山，对于你在夜间工作我的心里还是老犯嘀咕的，不说清楚我的小心脏还是狂跳不安的，毕竟我现在的心思已经落到你沐云轩的身上了。”电话里传来娇脆，温婉的年轻女子声音，像黑夜里折射的一缕暖黄灯光，为沐云轩在道路的转角处照亮了一条足够他前行的狭窄通道，那暖黄的灯光带着质感，声乐在最近的每个夜晚一直陪伴着沐云轩。他在等待下单，等待客人的漫漫长夜，在凄冷的街角，在寂寞，无聊的夜幕中，捧着手机和她通话。今天的事，昨天的事，有趣的，无聊的，天南地北，海阔天空的瞎扯，只要听着对方的声音，时间流淌的滴答声就在欢快的跳舞，使人愉快，兴奋，管它时针分针走的快慢！管它寒风凛冽，管它风吹雨打！
“好吧，柔依，今天我就给你普及一下我的夜间工作内容，性质。”沐云轩用眼角的余光斜视了一眼酒吧，他等的客人酒兴正浓，一时半会儿是散不了场的，他还有空闲和杨柔依闲聊一会儿，沐云轩拉了拉帽沿完全遮盖住耳朵，把手机放到嘴边说，“E代驾是基于地理位置的代驾O2O公司，其使用人群主要是白领，金领，包括有一定经济实力偏重社交的用户群体，多数是在应酬，酒后方便及时叫代驾，并且多数代驾者是在晚间酒后才产生需求的。”
“酒后产生需求？”杨柔依的声音突然就没了声息，像屏住呼吸在思考什么严重的问题，又像她无端消失了一样。
沐云轩疑惑地反复看了看电话，并未挂断，他轻声：“喂，喂。柔依？”
“你工作那么晚，会不会有危险?”幽幽的声音里娇弱的让人怜惜，如同她此刻心里担忧着沐云轩一样。沐云轩的心里一阵热潮涌动，他暗想这姑娘此刻会不会香腮挂着泪痕？真是个体贴的好姑娘，如果我此刻在她身旁，她会不会给我一个热情的拥抱，亦或一个深情的吻？
“不会，不会。放心吧，我做这个兼职都一年多了，周边挺熟悉的。”
“那有女人找你吗？”
“有时候有。”
“那我多不放心啊！长期和醉酒的女人处事，你又那么阳光帅气······这工作一点都不好！”杨柔依明显不高兴了，浓浓的醋意弥漫开来。
“柔依，你想多了！”沐云轩突然开怀大笑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杨柔依不假思索的问话还是那蔓延的醋意让他开心了。笑着笑着，沐云轩的脸上阴云聚集，没有夜雨，江南烟雨的凄迷却透过他的眼眸射向了夜幕里。
“只要别人看我们这一身皮就会躲得远远的，哪个女人会瞎眼了看上我，即使醉眼迷蒙，那些女人选男人的眼光也是雪亮的。我绝不是她们的目标，你就放心吧，我是安全的。”沐云轩呵呵笑着说，“亲爱的，有你就足够了，谁也入不了我的眼了。”
“你们还得穿工作制服？”
“必须的，一身衣服，配置就是我们的标志！”
“哦。”杨柔依像是得到了保证，安心了些。
“司机师傅，送我们走！”酒吧门口一个胖女人冲沐云轩喊。
“好的，来嘞！”
“亲爱的，我要工作了。你先睡会儿，一会儿我打给你。”沐云轩挂了电话，小跑着随客人去了停车场。
“去哪儿，姐？”
“北郊紫都花园。”听客人报了地点，沐云轩喜上眉梢，他估算了一下，这一单至少可以收入三百二十多，总算没白等，这一单结束他就可以高高兴兴收工了。
“发什么呆！我这可是一百多万的新车，小心着点开，别给我蹭了刮了。”雇主是位四十多岁的胖女人，满身的肥肉透着脂肪的油腥味，她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上下横扫了一翻，蔑视地看着沐云轩，“你行不行啊，我这可是新车，贵着呢。”
沐云轩被她的眼神刺疼了，他感觉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像是有人往上面吐了一口唾沫，又使劲踩了几脚。他的怒火蹭的一下窜了上来，怒目圆瞪，就在转瞬的几秒钟他从兜里掏出驾驶证，工作证所有可以证明他工作能力的东西。
那女人慢悠悠的接过，一一翻看了一遍，满意的说，“那就你吧，记住开慢些。小心我的车！”
沐云轩用了很大的力气伸手抓过她手里的证件，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想骄傲地说：老子不干了！可是转念想到那笔可观的收入，今天的大单，他在寒冷的深夜苦等了两个多小时，到嘴边的话又吞咽了回去。好男不跟女斗，一切向钱看！这么想着沐云轩心中的怒气顿时消散了许多。
一路上那肥胖的女人唠唠叨叨，沐云轩就当寒夜刮过耳边的风，任她呼啸去，心想把她送达目的地，结了账就完事了，这一辈子没准会再遇到，忍忍吧。心里想着杨柔依他就满心欢喜和兴奋。
杨柔依是沐云轩在世纪佳缘上认识的，说是认识只是通过一段时间电话，聊聊微信，算算时间差不多半个来月的光景。沐云轩三十四岁，离异三年多了，一人带着一对双胞胎儿女，日子过得紧张而忙碌，好在他年轻，勤奋。白天在房地产公司上班，夜间跑跑代驾，一个月收入也很可观，照这个速度奋斗下去，要过好日子也不是难事。离异后围在沐云轩身边的女孩子倒是不少，但是提及婚事和孩子问题，好多年轻姑娘都退而止步了，毕竟结婚过日子不能靠一张长得阳光帅气的脸，更何况有多少姑娘愿意用自己的青春担着后妈的名义去等沐云轩飞黄腾达，跟着他过以后的好日子呢！沐云轩逐渐心灰意冷，婚事就此耽搁下去了，单身的日子一过就是三年多。
杨柔依和佳缘的很多女孩子不一样，不查户口式交谈给人巨大压力，不势力，不刁蛮，体贴，温柔，主要她有苗条婀娜的身材，漂亮迷人的脸蛋！在视频里沐云轩一眼就心动了，他甚至惊呼：她就是我注定要等的人！
杨柔依是个短婚未育的漂亮女人，她在一家整形医院做皮肤科医生，有车，有房，她说她喜欢沐云轩的阳光，喜欢他爽朗的笑和对生活乐观上进的态度。她们在电话里热火朝天的聊着，聊着，逐渐亲昵了起来，开始亲爱的，亲爱的称呼着。两个人都能感觉到声音里彼此的热情和温暖的幸福，这也许是单身男女都需要的慰藉，沐云轩有时候这么想。
“好！到了，谢谢你。”
把客人送到目的地，沐云轩松了一口气，他想着要给杨柔依打电话，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此刻呼吸着冷空气都是舒畅的，仿佛空气里弥漫的都是杨柔依身上粉色瓶子香奈儿的香水味，让他兴奋，沉醉。
沐云轩拨了两个阿拉伯数字顿住了，他在想要不要告诉杨柔依自己有孩子的事，这个是沐云轩的软肋，也是他一直单身的原因。杨柔依这些日子只和自己闲聊，简单问了工作，爱好，生活习惯之类，其他并未多问，也许是怕提及沐云轩的伤心往事，也许她是等着沐云轩自己交待！
她都叫我亲爱的！而且跟我撒娇，对我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她是个好女人，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也许，也许她喜欢孩子，她爱我就会接受我的一切，我应该告诉她，这是对她的尊重。沐云轩尽量往好处想，他兴奋，激动，愉悦感消失殆尽后，他郁闷的想，最坏的结果就是她也和世俗的女人一样，嫌弃我是个有两个孩子并不富裕的男人，她不愿意做别人的后妈，她也是喜欢过富裕轻松日子的人，那样我们会相别两宽，各自生欢。说明白了也好，免得耽误彼此的时间。这么忧伤的想着，沐云轩打定主意，今晚要把这个信息传递给杨柔依。
“亲爱的，你睡了吗？”
“没有，你没有到家我怎么睡得着呢。习惯了每天晚上等你报平安，我才安然入睡。”
“有你真好！”沐云轩的心里满是温柔的感动！他的世界一片灯火通明，星星在他的头顶欢呼雀跃，他信心满满的说：我一定要告诉她！
“柔依。”沐云轩的声音有一点抖，“你嫌弃我吗？”
“怎么会。你想多了。”杨柔依的声音清晰，温柔，坚定。她很像是每晚都在等他，她并没熟睡。
“柔依，我们也聊了这么久了，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我不想欺骗你。我想真心诚意的待你。”沐云轩一口气急速吐出这句话。他感觉全身的神经在缩紧。
杨柔依停顿了几秒，说：“好，你说，我听着。”她的话轻，柔，不咸不淡，无风无雨。
“柔依，我有孩子，是一对龙凤胎。”说完这句话沐云轩感觉自己沉沉的心落了下去，但是并没有着地，是空的一直往下坠。
许久，许久，电话那头没有了声音，沐云轩感觉心脏被掏空了，一种迷茫，无助袭上心头，夜色暗了下去。
“柔依，柔依，柔依······”没有温柔的女音在这个黑夜从话筒里传进沐云轩的耳朵里，一句简单的再见也没有。对方的电话挂断了。沐云轩身子一抖，刺骨的寒风从他的面颊刮过，湿气在睫毛上凝结成冰。沐云轩的心透骨的寒凉起来。
他开着车漫无边际的走着，思绪游离着，也许自己太冒失，告诉她这个消息太突然了，毕竟我们还未曾见过面。也许她需要时间自己去斟酌，毕竟这是一桩大事，事关她以后的幸福。等！等待！沐云轩盘算着，如果一会儿，或晚些时候她回了信息，我一定带着鲜花，买她喜欢的礼物出现在她的楼下，给她一个庄重的承诺，即使花些心思，破费些辛苦钱在她身上也是值得的。
沐云轩想着，车已经开到了家门口。他停好车，翻看了手机，微信里并没有未读信息，电话再也没有响起。他有些失望，痛苦，难过，烦躁不安起来。他点燃一支烟，猛吸了几口，把烟蒂仍在地上，用脚来回踱步，直到最后一点零星的火光熄灭了，他鼓起勇气，拨通了杨柔依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再打，一遍，两遍，三遍······是，耳朵没问题！是个女声，清晰干脆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沐云轩感觉气血上涌，一股股透过心脏，凉飕飕的喘不过气来，他不相信最坏的结果，从微信给杨柔依发了一个惊愕的表情，系统提示，您的消息已被对方拒收。再翻看佳缘信息，系统显示——你已被对方加入黑名单。得到的验证赤裸裸的扎着沐云轩的心脏，寒凉的疼，他不得不信最坏的结果！他感觉自己被掏空了一样，整个人像泄了气的气球一下瘫软了下去，他坐在冰冷的水泥路面上，半响恨恨地说：“妈的，我和手机谈了一场恋爱！自欺欺人！”沐云轩感觉天彻底黑了，他的太阳死亡了，寒冷，空虚，阴森这些可怕的东西一股脑地袭来。
“轩，你回来了怎么不赶快进来，家里炉子火旺着，暖和。”母亲拉开了灯，拖着一瘸一拐的腿在门口向沐云轩招手。
灯光暖暖的，像初升的太阳，把道路照的明晃晃的，沐云轩这才想起，每个黑夜无论多晚，母亲都会等他，为他留上一盏明亮的灯。
作者简介：
陈小荣，笔名欧阳傲雪，陕西省青年作家协会会员，商洛市青年作家协会会员，柞水作协会员，出版过长篇小说《高三女生》，长篇小说《谁的等待恰逢花开》将于近期出版，诸多短篇小说在《辽河》，《柞水文艺》等各类刊物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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