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琳/雪域飞歌:39.我的名字叫狗屎
作者简介:
陈琳,女,出生于重庆市,现在郑州市某企业工作。1985年大学毕业后来到西藏,在藏工作十三年。在杂志报刊发表过多篇小小说,杂文。第一次创作长篇小说“雪域飞歌”。
39.我的名字叫狗屎
陈西平已经在工地上干了大半年,家里有了他寄回去的钱,日子好过多了。今天他又领到了工资,正准备去给家里寄,却收到了父亲的来信。父亲问他为什么每月总给家里寄两份钱,难道在西藏工作还发双份工资?他非常疑惑,会是谁呢,雷锋吗?思来想去没有猜出是谁,反倒是王雪梅亲切的面孔在眼前一次次闪现。不知为什么,青藏线上她帮自己解围时举足轻重的一句话就像黑暗中划亮的一根火柴,不但光亮,还很温暖,从那以后,她的影子就挥之不去,再也忘不掉了,总喜欢偷偷想她。可每次想起她,又想打自己一个嘴巴。她就是高悬天空的太阳,可望不可及,自己怎么会奢望和她谈情说爱呢?可是,抽了自己一嘴巴还是忍不住要想她。想她甜甜的歌声,想她温暖的笑容……
思念慢慢演变成了冲动,冲动又演变成了行动。陈西平去邮局给家里寄了钱就直奔百货公司,买了一斤水果糖就去找王雪梅。走进学校就看见她正和一个男老师从办公室走出来,他们边走边谈,样子亲切而友好。陈西平赶紧躲在一旁。
“谢谢你,刘老师,我们班好几个同学都来找你补习语文课,耽误了你不少时间。我替他们向你表示感谢!”王雪梅说。
“谢什么!都是为了学生,应该的!”刘子航说。
“他们进步很快,尤其是其加同学,刚开始汉语都说不流利,现在作文水平突飞猛进。这都是你的功劳。”
“哪里!他很用功,是个好苗子,将来一定有出息!”刘子航说完把手中一个纸包递给王雪梅:“这是胖大海,老师的职业病就是咽炎,要好好保护嗓子,有空多喝点!”
“哎呀,我真是孤陋寡闻。平时嗓子难受我就吃颗糖!”
“吃糖可不行,越吃越干!”
“谢谢了!”王雪梅接过胖大海。
“谢啥?和我还客气!”刘子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走了。
胖大海才能预防咽炎?陈西平拿着水果糖进退两难,转身要走。王雪梅叫住他:“西平,陈西平!”
陈西平硬着头皮走过去,老老实实说:“我来看看你,本想给你送包糖,讲课累了好润润嗓子。可是,刚才那位老师说……”
王雪梅笑了:“给我!嗓子痛吃胖大海,不痛吃水果糖。”
一句话,不但化解了陈西平的难堪,还让他倍感亲切。陈西平把糖递过去又看看刘子航远去的背影,问:“他,是你男朋友吧?”
“哈哈,什么男朋友。是给我们班补习语文课的老师。很热心、很负责,在他的帮助下同学们进步很快!”
陈西平松了口气,又找不到话说了,问:“你还好吧?”
“挺好的,老师同学对我都很好,学校环境也不错。”
“你每天上几节课,累不累?”
“每天三节课,不累。”
陈西平又没词了,尴尬地看着王雪梅,低下头看着脚。
王雪梅笑:“你不是挺能讲笑话的吗,今天怎么笨嘴笨舌的?”
“笑话是现成的,只要记住就能讲。可是,今天没有准备。”
王雪梅笑得更厉害了:“没有准备?对,就像我们老师上课一样,不备课就没法讲课!”说完,拉着他走了两步,问起他在工地的情况。
陈西平说起自己的专业和理想来头头是道,职业的荣耀感溢于言表。王雪梅听完,说:“真是了不起的建造师!”
陈西平立刻纠正道:“建筑师和建造师可不是一回事。建筑师是做方案,做设计,描绘宏伟蓝图的。建造师就是做项目,负责施工现场管理的,和我们建筑师没法比……”
王雪梅笑起来,一个劲说自己孤陋寡闻,末了又说:“你可不像我们在教室里上课,风吹不着雨淋不到,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宋建华也这样提醒我,说氧气不够喝,干活要悠着点。”
“是啊,我们一堂课下来都气喘吁吁的,何况你们!”
陈西平觉得心里暖烘烘的,正要说什么。一个学生跑过来说:“王老师,我有事找你。”陈西平赶紧告辞走了。
跑过来的学生是宋丽。她把卷起的一张纸条交给王雪梅:“曹刚给我写的情书!”
情书?王雪梅一怔,打开纸条认真看了一遍。什么情书啊,就是青春期男孩对异性的好感和吸引,美好、青涩、懵懂的感情,根本谈不上是爱情,更不能轻易下早恋的结论。但她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样的事,建议宋丽和她一起走走,听听她的想法再说。她一边走一边思考着对策。
经过交谈和思索,她终于找到了解决方法。走到花坛前,她拉宋丽坐下,说:“尽管你也喜欢他,但这依然不能叫情书,也不表明他要和你谈恋爱,这只是异性间的爱慕。”
“爱慕?”宋丽不解地看着她。
“这种感情就好比早晨太阳初升时的一层薄雾,它是美好的,多变的,尽量不要让这层雾凝结成云、酿成雨。因为你们目前还没有这个能力迎接风雨,没有做好应对挑战的准备。好好珍惜这份感情,把它化成学习的动力。”
宋丽点点头:“是的,我想起他对我的好,心里很感动,但是要接受这份感情又感到很害怕。”
“虽然不是爱情,但是它的存在或多或少会分散你们的精力和时间,必须正确面对。你们就要升高中了,马上就要进入最关键的学习阶段,学习任务很重。父母把我们养大,送到学校来读书,辛勤培养了我们十几年,就等着我们以优异的高考成绩回报他们,我们怎么能让他们失望呢?”
宋丽认真地听着,觉得老师说得很在理。
“再说,如果我们真的很在乎对方,就要对他的未来和前途着想。希望他好,就把这种美好的感情深埋心底,待到你们有能力承担的时候,就让它自由开放,开花结果!”
“老师,多亏我来找你,现在我如卸重负。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知道了还不行,还要好好找曹刚谈谈,打消他的顾虑。还有,不要向其他同学提及他写信给你的事,会伤了他的自尊心。我相信你们自己可以解决好这个问题。”
“老师,你就相信我们吧。我一定把你刚才说的都告诉曹刚。我们一定会把精力转移到学习上,一起努力考上大学!”
王雪梅拍拍她的肩,说:“老师相信你们!”
送走了学生,王雪梅回到宿舍写着备课笔记。没写两行纸面就浮现出张浩天的笑脸,不断重现,挥之不去。她干脆放下笔,静静坐了一会,忽然想起一直珍藏在衣柜里的那张手绢,便拿出来细细端详。这是张浩天在青藏线上给她擦过鼻血的手绢,上面有几道浅浅的蓝色边纹,中间还有一条撕裂的小口。她一遍遍抚摸着,回忆着和他在一起的一幕一幕,幸福的暖流涌上心头。
闭上眼睛是他,睁开眼睛还是他,整整一夜王雪梅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第二天一下课她就抓起电话拨给张浩天,可铃声响起她又很快按断,捂住快要跳出的心。她心慌意乱地坐了一会,决定去找他,可没走几步,坚定的决心又动摇起来。见了面说什么呢?她犹豫不定,又扭头往回走。
回到办公室随手翻开一本老师留下的诗集,舒婷的《致橡树》跳了出来。她一下就被优美的诗句吸引住了,那些采用朦胧象征意义所表达的细腻情感正是此时内心真实的写照,荡气回肠的爱情诗句轻轻拨动着她的心弦。她多么渴望自己就是一棵挺拔的木锦,开着红硕的花朵和心爱的橡树站在一起啊!她抱着诗集不知不觉走到白杨树下,仰望夕阳中的挺拔树干,想着心中的橡树。
“王老师,你怎么在这里?”其加的声音把王雪梅从飘远的思绪中拉回来。“老师,这是你给我布置的作业,看我做对没。”
王雪梅一页页翻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纠正了几处小错误,说:“按这个进度,你很快就把欠下的功课补上了!”
其加把本子揣在怀里笑了笑:“太好了!”然后歪着头看着她,“老师,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你不是叫其加吗?”王雪梅觉得很奇怪。
“但是你知道其加是‘狗屎’的意思吧?”
王雪梅笑了:“你父母怎么给你取这个名字?”
“我家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他们希望我能好好活下去,快乐长大,所以给我取了一个不起眼的名字。”
“喔,和我们汉族一样,故意给孩子取个歪名,好养活嘛!”
“所以我要好好读书,成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让他们看看我这块狗屎也能上大学!”
“你说得对,你这么聪明,又喜欢读书,将来大学毕业后回来好好报答你父母,建设家乡。”
“可是我阿爸阿妈并不希望我上大学,他们说读那么多书没有用。”其加的眼光突然暗淡下去。
“知识可以带来财富,带来智慧,学到知识才有更大的本事帮助你阿爸阿妈,懂吗?”王雪梅本想用朴素的语言生动地给他讲明读书的道理,可说出来的话还是干巴巴的。
“我说,我们班的汉族同学就比我懂得多,我也要去北京读书。可阿爸说,过两天家里要收青稞就不让我来学校了。”其加眼里充满了忧伤。
“我可以去帮你家干农活,但条件是你必须来读书!”
“老师,你真的要帮我干农活?”
王雪梅郑重地点点头。
“太好了!我家就在拉萨河对面的柳梧村,可是要坐牛皮船才能过去。你怕不怕?”
王雪梅笑了:“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
其加笑得灿烂极了,兴奋地和王雪梅击掌约定:“一言为定!”
王雪梅笑了:“你的普通话说得不错嘛!”
“看我的!”其加夺过她手中的诗集念起来:“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拥在云里。每一阵风过,我们都相互致意……”
其加的朗读完全不是诗朗诵应有的语气和节奏,有几个字还念错了,但丝毫不影响王雪梅对木锦和橡树那风雨同舟,心心相印的理解。她动情地倾听着。
其加一脸的懵懂:“啥意思?好像很远很远……”
“其实很近很近……”王雪梅见其加一头雾水地看着自己,站起来说:“走,补课去!”
【前章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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