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散文||情系沂蒙故土情
文/耿超廷
我家居住在沂蒙大山深处,村子紧靠大山。这座山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文峰山。山恋连绵起伏,虽然不高,但绵延数十里。我们村就隐藏在山坳里,仿佛世外桃源。
靠近村子的山坳面积不大,接近山顶的部分都是有坚硬石灰岩组成,标准的山崮风貌。这里是我少年玩耍的场所,因为这里有我家的三棵柿子树。这三棵柿子树是自留树,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初级社时分得的。据说,当初入社时,只要你家有柿子树的,都可以分得。改革开放之前,农村以种粮为主,根本没有其它水果,柿子成为水果之王。每逢柿子成熟的时候,漫山遍野的柿子,红红的一片挂在树上,像一个个的红灯笼。这个时候,看护柿子树的任务就交给了我。每天放学后,我都远远地望上几眼,看看有没有淘气的孩子上树去摘“烘柿”。
星期六、星期天都是早早地吃过饭,背上花篓去专门看护。顺便把落地的柿叶捡拾起来,回家晒干烧火。
等柿子完全成熟,上树摘下来,少量用温水泡熟,大部分用来“旋柿饼”。旋柿饼是每家每户必须要做的,因为可以卖给公社采购股。那时柿饼价格不菲,采购股收购价格的2角左右,今天我们感到2角钱微乎其微,但在六七十年代来说,那可是一个男劳力一天的工钱。那个时候,我们张耿管理区还属于沂水县泉庄公社,泉庄公社的石旺峪管理区盛产柿饼,在当地闻名遐迩。如果一年柿子丰收,多的一户要卖五六百斤甚至七八百斤柿饼,一百元左右的收入,当时在人们看来已经天文数字了。当然现在的年轻人是根本无法体会一百元钱在当时人们心目中的分量。
有柿子树的这个小山坳,过去是我们家的,是我爷爷分家时分的。山坳里还有二三亩薄田,虽然不能养活一家人,但可是全家唯一的希望,因为别的地方没有土地。在上世纪的二三十年代没有土地意味你是一个典型的“贫雇农”。土地的收入养活不了全家,只得把希望寄托的山上里。春天山里的榆钱成为全家人的美味佳肴,杨树叶子也用来充饥。五月槐花香。满山的槐花又称为接济生活的希望。除此之外,山里的野菜数目众多,既当粮又当菜……靠山吃山,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上几代人的记忆里。
爷爷英年早逝,年仅十五岁的父亲不得不挑起了家庭生活的重担。他不想再过这种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日子。借来十斤小麦做本钱,蒸馍馍卖,艰苦创业,细心经营让日子渐渐有了好转,但还是在春天里摘来榆钱、槐花等品尝。但不是为了养家糊口,更多的是为了纪念那些过去的苦难岁月。新中国成立之后,日子越来越好了。初级社时,我们家的山也入了社,成为集体的,但可以保留几棵柿子树作为自己的,被称为“自留树”。
1958年,由于自然灾害又加上人为的原因,粮食歉收。第二年春天,许多人没有饭吃,山上的树叶,只要生长出来,就被人全部当作粮食食用。
默默无闻的大山,总是在人们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让山里的人渡过难关。
渡过灾年,人们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欢乐。但柿子树仍然在我们的生活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因为是一家生活的重要补贴。如果一年柿子歉收,那么村民的生活就要受到重大影响。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春风,吹绿了祖国的山山水水。沂蒙山这一块贫瘠的土地,也在改革春风的吹拂下,迎来了勃勃生机。
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行,让农村彻底摆脱了贫穷的面貌,农民都过上了丰衣足食的好日子。柿子不再是人们唯一依赖的水果,苹果、桃子、山杏、梨,板栗、核桃等渐渐走进大山,走进了我们的生活。
1998年,我们村的山场要进行个人承包。经过几轮竞价,过去属于我们家的那一片山,终于又回到我的手里。不过每年需要向村里缴纳一定的承包费。
承包属于过去我家的这一片山场,最高兴的莫过于我的母亲,她不顾年老体弱,不顾及自己的小脚,拄着拐棍就慢悠悠的上了山。为我看管这一片山场。看得出,母亲对我承包这一片山场,非常高兴。也许,让她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这里也许有着她许许多多生活的回忆。其实,因为是自留树的原因,对过去属于我们家的这一片山场,自始至终就没有断绝联系。
这个时候,父亲已经过世,他常常跟我们讲起父亲和这一片山场的事情。
因为我家是贫农,沂蒙山区搞土改时,我们家分得几亩地。虽然父亲一直做生意,但还对土地情有独钟。也许是经过旧时代的人都有的土地情结吧。
他更是对这一片山场倾注了很大心血。他利用做买卖挣来的钱,把山顶上的偌大一片,出钱雇人开垦土地。据说光开垦山顶荒山就花了不少的钱。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开垦之后仅仅种了二三年,就入了初级社归集体所有。不过把杂草丛生的山顶开垦成能种粮食的土地,一直是他颇为得意非常自豪的一件事。
承包这一片山场,每年缴纳承包费,需要你努力经营,即便挣不了多少钱,至少也不能赔本。这是承包土地山场最基本的底线。
与我的父辈们相比,对这一片山场,我倾注了更多的心血与汗水!
我家的这一片山场,分为山顶与山下。山顶父亲开垦的那一片数十亩地,我并没有承包,我只承包了山崖下的那部分,这些粗略估算有二三十亩左右的样子,不过实用面积却是不多。周围有大量的杂树,不过由于长年累月地雨水冲刷,土几乎都被冲到下面,裸露着岩石,生长着生命力顽强的酸枣树和荆棘。我充分利用自然条件发展,把这些酸枣树嫁接上小枣、冬枣、梨枣,把软枣树嫁接成柿子树,把海棠树嫁接成梨树,并且栽上核桃树、栗子树。杏树、桃树、李子树……本来多少年荒芜的不毛之地,在我的精心培育下,渐渐变成了花果山。
由于我担任民办教师,平时没有时间管理。只能利用星期六、星期天来侍弄这一片山林。因为你管理山林公园,必须具备过硬的嫁接技术。我虚心向那些老果农求教,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实践,我已经初步掌握了诸多果树的嫁接技术。
山里有大量自己生长的软枣树。为我嫁接柿子树提供了天然的条件。我充分利用这自然条件,嫁接了大批的柿子树,这一片山场成为柿子树生长的乐园!
学习嫁接技术,需要掌握各种果树的嫁接时间。一开春,天气转暖,树木根部水分开始向树干、树枝流动,在树木的萌动期间,是嫁接杏树、桃树的最佳时间。如果你错过了这个嫁接的最佳时机,成活率会大大降低,或者等些日子,要到麦季进行芽接。板栗的嫁接必须要等到树芽完全冒出时再嫁接成活率高。有些果树的最佳嫁接期只有短短的几天。如枣树,等到酸枣树的芽足够长,抓住时机,甚至能够保证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成活率。而柿子树的嫁接,虽然也可以进行芽接,但还是要等到麦收之后,进行补芽成活率最佳……
感谢生活,它让我学会了很多。既让我掌握了许多基本技能,又让我领略到许多生活的真谛,还有哲学的思维。
譬如说:有付出才有收获的道理,在劳动与收获之中体现的淋漓尽致,尤为深刻。
水果需经过一系列严格的操作流程,才生长出风味奇特,品质上乘的果子,让你卖出一个好价钱。其实,漫长的等待是每一个果园管理者必须耐心要做的事情。试想,栽上一棵幼苗,要进行嫁接、肥水管理、打药、修剪等等一系列管理,几年的等待,费尽心血,就要图一个好收成,卖一个好价钱,当中要经过多少的盼望与等待呀!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那是每一个农民心中的盼望与畅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在希望中等待,在等待中满足,看见自己亲手栽下的幼苗,长大,有了收获,心中的那一份欣慰,那一份满足,那一份喜悦是许多人人体会不到的!然而,其中的辛苦又是许多人无法体会到的。
在我承包山林的一二十年里,流了多少汗水,费尽了多少心血,只有自己知道。别人只看见你桃李满园光鲜亮丽的一面,无法体会你为此付出了数不尽的心血与汗水!让我记忆深刻的事情太多,还是让我拣两件重要的事情来说吧。
2000年是人类迈上新世纪的起点。国人都沉浸在马上加入wto的喜悦中。这一年根据政府号召,那些承包山林的承包户,可以修建水窖。一个水窖2吨水泥,由国家报销,其余的石头,沙子,石子,都需要修建者自己备足。咋一看,石头、石子可以就地取材,但修建一个盛水几十方的水窖,需用的材料十分可观。每一项都是动力气的活,仅仅是挖出水窖的圆柱体,就需要动用大量的人力。而我时间有限,体力有限,没有钱雇人干,只得自己起白贪黑瞅时间干,还得请亲戚来帮忙,否则你根本动弹不了。最让人头疼的是修建水窖需用的沙子,需要到七八里地的沂河边去拉。好在刚刚修建了环山路,凹凸不平,仅仅可以通行,只不过只是拉到山跟,卸下一半,另一半再回来拉,一天往返十余次,累的筋疲力尽,饭都累的吃不下去。尤其是挖水窖,接近三米深,要把里面的土以及碎石全部弄上来,完全利用人工,劳动的强度之大,现在想来,真是不可思议。这么沉重的劳动,居然凭着自己坚韧不拔的毅力完成了。只不过仅仅完成挖水窖,就让我付出了累的病倒在床上的代价,最后打针吃药才渐渐恢复了健康。
那个时间,劳动强度之大,对我来说,无法言说。花了不少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水窖修好了。当看到下雨之后,山崖上清泉水哗哗流进水窖的时候,心里的滋味酸甜苦辣无可言表!
自从承包山场,旋柿饼成为每年秋天的重要任务之一。
庄户人一年四季都有活干,除非你不愿意干。秋天种完小麦,就开始刨地瓜切瓜干了。别人家也许刨完地瓜基本就算结束秋收了。而我这个时候就有一项重要的事情要做——晒柿饼成为我重要的工作。
把柿子的皮用选柿饼的工具进行处理,这可是一项技术活,就连农村一些老年人也不会旋。我而是硬是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熟练地掌握了这一项技术。看到旋车在飞速地旋转,完整的一根柿皮从旋刀里从容地鱼贯而出,那一份喜悦与自豪油然而生。因为旋柿饼的确需要技巧,技巧在熟练中产生,而这些需要信心。因为许多人之所以失败,就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感觉自己天生笨拙,这样的人许多事情做不好也不会做。
柿子旋好之后,晾晒柿饼更是里面有许多学问。好在那时候母亲还健在,她亲自示范,让我们掌握了晾晒柿饼的一系列流程。
柿子旋去皮之后,晾晒三四天之后,要找一个晴朗的天气,开始捏一遍,这是晾晒柿饼的头道工序,俗称“晃籽”。就是把柿子里面的籽晃动起来,其实,就是把坚硬的柿子,捏软,催其加快“成熟”。再晾晒两三天,再晃动一遍,这个时候,几乎所有的柿子变成了“烘柿子”。这个时候,其实柿饼是最漂亮的时候,在阳光的照射下,红的透亮。又经过二三天是晾晒,又开始把柿饼的头顶轻轻捏一下,这是为柿饼的“放扁”打基础。注意一定要轻轻地捏,如果用力过猛或者过大,都容易把柿饼捏破。如果晾晒的柿饼破烂不堪,谁人愿意买呢?因为你加工的是商品,完整漂亮是晾晒柿饼第一位的。否则,如果柿饼品相不好,拿到集市上无人问津,只能留给自己吃,那么一年的努力都付之东流,实在得不偿失。
有人说旋柿饼挣得是功夫钱,倒不如说是挣得技术的钱。如果你的技术不过硬,任何一个环节没有做好,都会影响柿饼的品质,影响柿饼的质量。
如果你的头几道工序做好了,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简单一些,但不能偷懒,需要认真不厌其烦地操作。凡是柿饼手捏不到的地方,都缺少“油性”。一遍有一遍的成色。这是晾晒柿饼的经验之谈,也是真理。当柿饼的水分渐渐减少,你可以完全捏扁。凡是注重柿饼品质的人,非常注意柿饼的形状好看,既不能无限放大,太薄容易让人感到难看,没有厚重感,仿佛像一个人。轻薄容易让人鄙视,同样。柿饼“轻薄”也不会让人爱戴。
一个圆圆的,捏在手里既不能太单薄,又不能太厚重。那就是减至一分则太薄,增至一分则太厚,恰到好处,不偏不倚,定然让人爱不释手。
最后一道工序就是让柿饼上霜,同样需要时间与技巧。既不能让柿饼太干,又不能让柿饼太软。太干,容易坚硬,影响口感,如果柿饼太软,则容易变形……真应了那一句“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小小的一个手工柿饼,要想真正弄好也是十分不易的。从柿饼的晾晒,折射出生活的不易,劳动的艰辛。
现在我已经有好些年不侍弄柿饼。在农村也很难看见有人家晾晒柿饼。因为旋柿饼太辛苦,集市上当地人的柿饼已经绝迹了。
往事悠悠,夜晚到山洞看护柿饼的情景还时常出现在眼前,月光如水,远处有悉悉索索的声音,那是野獾又来偷吃柿饼了。我悄悄爬起来,手里抓起一块石头向有声音的方向用力扔去,马上听到野獾逃遁的声响,手电筒的亮光直射过去,看到野獾逃跑的身影……
现在我暂时离开故乡到城里。离开了我精心建设是花果山。我的山场没有舍得转包给别人,因为我的汗水挥洒在这里,这里有我的青春,有我的梦想,有儿时的记忆,还有父辈们的汗水在此流淌;这里是我的根,有几代人的情。孩子们说,我家承包的这一片山坳,承载着几代人的情,我们后代想延续这种绿叶对根的渴望,无论走到哪儿,无论何年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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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耿超廷,笔名山涧小溪。系临沂市作家协会会员。自幼喜欢读书,热爱写作,曾获得沂水教育系统优秀通讯员。在学生刊物《红蕾》发表教学文章多篇;在《胶东散文年选》发表《平凡的世界 坚强的人生》,在《烟台日报》发表《第一次教师节》在《青未了.菏泽创作基地》发表《沂蒙山之夏》、《夕阳之感》、《秋天的感怀》等诗歌、散文几十篇,创作小说数十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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