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如歌（九）

记忆如歌（九）

搔短白头 天下掌故 今天

记忆如歌（九）

西沟河道里水源丰沛，我们经常垒一道水坝在那里玩水，我们把脸埋在水里，比赛谁憋气时间长。洪水过后，水坝旁边有细细的淤泥，我们在淤泥上快速跺脚，不一会脚下那淤泥便成粘稠的稀粥状，脚也跟着陷进去，有时一直陷到膝盖以上。那时候腿便拔不出来了，只好趴下努力的一点一点拔出来。我们把稀泥涂满全身，躺在地上晒干，再跳进水里洗掉。

一年夏天，一场大雨过后，因为洪水的冲击，西沟的河道里，在拐弯处形成好多深的水坑。当时是午后，太阳像火一样炙烤着大地，我和几个小伙伴正好玩水。我们三下两下脱得精光，迫不及待跳进水里，趴在水里翻滚，跳起来互相击水。我不知道那水坑多深，突然脚下一滑，便滑到坑底了，那水完全淹没了我。幸亏我以前有过水里憋气的训练，便屏住呼吸，手脚并用从坑底爬上来。小伙伴们见我滑下水坑，就惊得呆了，及见我爬出水，都哎哟一声长出一口气。我呛了一口水，鼻腔酸疼，心里咚咚跳个不停，一边喘气一边吐水，突然惊喜说：我知道怎么洑水了。我屏住呼吸，重新下到水底，四肢放松伸展开来，我真的从水里漂起来了，我模仿着青蛙的动作——两臂一划，双脚一蹬，身体便冲到浅水区，双手一撑地站立起来。我想原来洑水很简单。

我家村前山梁再往前，有一条沟，叫牛沟，沟的两岸都是东地村的土地。东地村为了浇灌那些土地，就在牛沟修建了一座大坝，十几米高，蓄水养鱼。一库碧水向上游延伸一两公里，波光粼粼水天一色，水鸟翔集锦鳞游泳。上下村里没人敢下水，都说那水库里有两个巨大的王八，把人拖进水底后，头顶咬个洞，吸食人的脑髓。自从我认为洑水很简单后，这水库就吸引我了，可是一想到那吸食脑髓的大王八，心里就惴惴的。砍柴割草我便常常去水库的旁边，看着那一泓碧水，心中无限向往。那时候经常和我一起去的是金普大哥，每次我要下水，他就用那大王八恐吓阻止我。有一次，我带他到水库的一个分支沟叉里，水有一人多深，两三丈宽的跨度。我和他说：你到对面等我，我游过去，你拉我起来。因为那时候我趴在水上，还抬不起头来，只能屏住呼吸，一口气游过去。他说：好吧。我深深的吸一口气，两手前伸，双脚一蹬河岸，身体像鱼一样向前刺去，我模仿着青蛙的动作，双手划水，双脚后蹬，我能感觉到水向我身后流动，身体在一耸一耸的前行。划了七八下，就听见金普大哥说：到了到了。我的手也摸到了岸上的泥土，双手一撑站起来，抹一把脸上的水，心中大喜，我成功了，我又往来游了好几个周遭。渐渐的那大王八不再是我的恐惧了。

从此始，我经常偷偷去水库游泳，有时候是金普大哥我俩，有时候是我自己。这事情绝对不敢回家说，如果我的父母知道了，便失去了行动自由，还要挨打的。我一口气游泳的距离越来越长，逐渐能抬起头来换气，胆子也越来越大了。我不但学会了蛙泳，还能躺在水面上，呼吸着水面湿润凉爽的空气，看着高远明净的蓝天和悠悠飘荡的白云，心情便大好。两三个月后，终于忍不住，我要横渡水库。

我让金普大哥在坝上走，看着我游。我距离坝体十多米的样子，这个部位应该是水库水最深处。他拿一根长长的树棍，我如果实在游不过去，就向坝体游，他可以用树棍把我拉上去。那水库跨度三四百米的样子，开始我游的比较轻松，一二百米后，觉得吃力了，到了水库中心，就真的很累，四肢酸痛，呼吸急促起来。实在坚持不住了，我便竖起身体，双脚踩水想休息一下，不成想我的双脚一下踩在河泥上，原来经过多少年的淤积，那水库快淤平了，我站立的地方，水刚刚淹没我的肩膀。我大喜，举起手向金普大哥叫到：哈哈，这水就这么深呀！又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右脚底大痛，猛地想起那大的王八，恐惧瞬间冲上头顶，我耸身跃起，拼命向坝上划去。三下两下划上岸，搬着脚看时，并非大王八咬我，一块大玻璃碴子深深刺进我右脚底。我用黄土按在创口上，好半天才止了血。套上鞋，一瘸一拐的回家了。

回家后，我不敢和父母说我扎伤了脚，金普大哥是家里独子，游泳的事他更不敢说的。我当时认为我之于父母有两种错误，一是不该偷着去水库游泳；二是不该把他们儿子的脚扎伤。就强忍着痛，尽可能把脚步放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天，父亲发现我走路异常，就问我：你怎么了？我连忙说：没事没事。用俩脚后跟着地，捣了几步。父亲觉得我的动作很滑稽便笑，恰好有人叫他，就岔过去了。一直到长大工作后，我才和他老人家坦白交代了“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