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长大的孩子
作者:永不停息的布朗
图片:网络
清晨,我在布谷的声声啼叫中睁开双眼。我想起昨晚睡前读的书,那本曹文轩的《细米》。只读了两章,我就喜欢上了这个叫细米的孩子。我似乎可以看到他的生活,总看到他一闲下来就会拿着小刻刀到处刻。我喜欢稻香渡这个地方,这个离油麻地只有二十几里的村子。
我也是在乡下长大的孩子,我的村庄有一个非常取意的名字,叫河湾村。我的先人们逐水而居,村子南面便是一条流经十里八村的河,叫不老河。村子北面,一去二三里,便到了京杭大运河。河边长大的孩子,就没有不爱玩水逮虾的。
夏天到了,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起来了。从天刚蒙蒙亮,到月亮高挂夜空,田里总是少不了人们的身影。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抢收抢种,每年都要交公粮,收粮食可是农家的大事,谁都不能轻待,哪怕是家里养的狗都需要帮忙看晒麦子。
丈夫和妻子都在麦田里用镰刀一把一把地弯腰割麦,还要把割好的麦子,一捆捆扎好,然后放到板车上拉到晒场上晒;老人们就在大晒场上一边摊晒麦子,一边打飞那些时刻想要偷吃麦粒的小鸟;学校放了农忙假,大一些的孩子们,有的与大人们一起每天起早贪黑地割麦子,有的就需要帮家里人洗衣做饭,最轻松的大孩子就是送茶水并带好弟弟妹妹了。
尽管农家的孩子比较能吃苦,但是爱玩是每个孩子都克制不住的天性。割麦子的大孩子累了,便走回地头坐在田埂边休息,一边喝着大塑料杯里凉好了的开水,一边摘下头顶的草帽扇风。小孩子便跑过来,拿着自己刚抓的一串蚂蚱献宝。一会儿,小孩子便耐不住性子说:“俺哥,场上那边沟里开始放水了,俺去不去呀?”
大孩子一听小孩子的话,眼前便是一亮,但一看到地里面还在割麦的爸妈,犹豫说:“先别忙的,等一会儿。”“二蛋他们弟俩早就去了,我都看到他们逮了好多麻虾呢!”小孩子要不是不敢一个人去逮麻虾,他早就去了。“真假的?”大孩子一听也急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缺席今年逮第一桶麻虾这样的大事。此时他也顾不上害怕爸妈的训斥,站起来大声地冲着陷入金黄麦穗里的爸妈喊道:“俺---妈----俺---妈!”听到孩子大喊叫,远处正在捆麦子的妈妈抬起头顺着声音寻找孩子的身影。
农忙时的太阳最是厉害,一亩地的麦子还没割完,妈妈的脸就晒得黝黑发亮。她一边擦着脸上的汗珠,一边呵斥:“鬼喊什么!”“妈!妈!我们要去场上看麦去。”不等大孩子说话,小孩子就迫不及待地喊起来。“去什么去,不去!”妈妈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俺爸,俺爸,我跟俺哥要去场上!”小孩子知道妈妈这里不好说,便喊起了爸爸。“行!去吧!”爸爸不仅没有犹豫,反而是直接答应了。
两个孩子听了也顾不得热,一边鬼叫着一边向场上跑去,根本不管妈妈在背后抱怨什么。“你让他们去干啥,不让在这干点活。”妈妈一边割麦子,一边朝着爸爸抱怨。“行了,赶紧割吧。”爸爸既没有抬头,也没有解释。一时间,两个人的身影又陷入了这广阔的麦田里。在这个金黄的世界里,也陷着无数个挥汗如雨的爸爸和妈妈。
这片金黄麦田的一角,有着一大片空旷的平地,这就是村里的大晒场。每家每户都会把自家割好的麦子,用板车一车一车地拉到这里来晾晒。而在大晒场的边上早就聚满了村里的孩子们,有光着屁股的小男孩,也有卷起裤脚的女孩。在这场空前盛大的“逮麻虾大会”上,只要有人逮到一只大麻虾,每个孩子都与荣倶焉,这是所有孩子的荣誉。
村上总有几个特别会逮虾的能手,这几个孩子总是每年一度的“逮麻虾大会”上的重要人物。凡是被称为“逮虾能手”的孩子胆子都贼大,其他孩子都在岸边用网或棍子勾麻虾,而他们直接光着腿站在水沟里,徒手逮麻虾。
小一点的麻虾,他们都瞧不上,只盯着红透了的仿佛穿着铠甲的大麻虾。看到一只,把手伸进水里,用大拇指和食指迅速一夹,再一抬手,一只大麻虾便被他们逮住了。他们不仅逮大麻虾,连沟渠里的水蛇也不放过,抓到一条就用手捏着跑到大路上甩着玩,每年总会吓哭几个小姑娘,惹得小姑娘的奶奶跑去他们家找后账,最后落得一顿揍,但这并不能打击他们作乐的兴致。
沟渠里的水是每村每大队用自己的水站从不老河泵过来的,而不老河里的水则是从大运河里放进来的。每天上午大队开闸放水时,麻虾是最好逮的了。你甚至都不需要任何工具,只要站在沟边看着就行。水流在半米宽的沟渠里从前方滚滚涌过来,麻虾被水冲得晕头转向,无论抓着啥都往上爬。有的麻虾自己就往岸边爬,爬到晒场上。
那时,我家的晒场旁边就是沟渠,我既干不了重活,也不会做饭,和那帮逮虾能手也玩不到一起,便自己在晒场的树荫下,一边看着小人书,一边等麻虾。等到麻虾自己爬到岸上,我就找根棍子把它挑到小桶里。渴了我就找根笔挺的麦秆,自己做一根吸管,插到水杯里喝水。那种味道是我很多年都没有再品尝到的了,麦秆的清香,夹杂着水的微甜,在那些夏天的骄阳下,深深地刺激着少年的味蕾。以至于我在每一次闻到青草的味道时,总会忍不住想起那些午后。我在蝉声满耳、麦香满鼻的时光里,看着小人说,用麦秆吸着白开水,等着大麻虾爬上岸。
麦子在场上晒着,田里已经放满了水,等着插秧。这时候,无论大人小孩,都是两腿泥。这时候小沟渠里的麻虾已经很少了,大部分都被冲到了大路边上的五米宽的大沟渠里。插秧的活可比收麦子轻松多了,一个妇女一天插个几亩地都不成问题,大人们也不再让孩子下地了。
于是这群闲下来的孩子,又开始在大沟渠边上转悠了。这时候他们人手一根小杆,杆子上拴着一根一米多长的绳,绳上打着死结系着一只剥了皮的癞蛤蟆,再加上从家里偷偷顺来的爸爸的酒,泡上几把米,这就是他们钓麻虾的工具了。有孩子富余的,一人手里都有两三个钓杆。杆子和绳好办,癞蛤蟆也好办,难得是剥皮。我从来不敢给癞蛤蟆剥皮,那时我总是央求姐姐帮我剥,姐姐也胆大,一次都给我剥两三只。剥了皮的癞蛤蟆有了,钓杆自然也有了。
于是我就在大沟渠边,挑上几个看着顺眼的穴,把癞蛤蟆轻轻放下去,在岸边找块砖头压好杆子。然后我就坐在旁边,聚精会神地盯着。只要看到绳子动了,我就赶紧把杆子使劲往上提,一提起来,准能看到一只大麻虾正咬着癞蛤蟆肉呢!往往一个上午,便能轻松捉上一盆。把它们带回家,让父亲放上辣椒红烧,在炎热的夏天吃起来,那滋味竟比奶油冰棍还让人上瘾。
麻虾,是大自然慷慨的赠予。而这些逮麻虾的日子,仿佛是上天慷慨地赠予。再想起这些麻虾时,我已是三十而立之年。河边长大的孩子,竟然连怎样游泳都已经忘记了。池塘里摸得河蚌,不老河里逮的虾,大运河里钓的鱼,我都还给了岁月。岁月也给了我如今的模样,一个在春天里读书、写作、摄影的女子。而我也一直在找寻最纯碎的文字,用它回赠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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