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神宗时,年轻的苏轼自恃聪明。在潮州为官满三年后,苏轼回京去拜见王安石。不巧王安石正在接见外府州县来京的官员,管家就把苏轼引到王安石的书房。在书房,苏轼看到书桌上王安石写的题为《咏菊》的两句诗句“西风

宋神宗时,年轻的苏轼自恃聪明。在潮州为官满三年后,苏轼回京去拜见王安石。不巧王安石正在接见外府州县来京的官员,管家就把苏轼引到王安石的书房。在书房,苏轼看到书桌上王安石写的题为《咏菊》的两句诗句“西风昨夜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便笑道:“早年我在京为官时,老太师下笔数千言,不由思索。怎么三年后就不同了,只写了两句诗就写不下去了。况且菊花是开在深秋,其性属火,敢与秋霜鏖战,最能耐久,并不落瓣,怎能说‘吹落黄花满地金’,这岂不是错误?”兴之所发,不能自己,苏轼于是依韵续诗二句:“秋花不比春花落,说与诗人仔细吟。”等王安石回到书房看到苏轼的续诗,心下道:“他不知道黄州菊花落瓣,也怪他不得!”
第二天早朝,王安石奏过天子后,将苏轼左迁黄州团练副使。苏轼心中虽不服,但也只能谢恩。散朝后,王安石邀在一旁等候的苏轼一同用午餐。餐毕,王安石对苏轼说:“我幼年勤奋读书染成一症,现年老发作起来,太医院诊断为痰火之症。虽然服了药,却难以除根。但用三峡中峡水去泡阳羡茶服用,效果很好。现圣上将荆溪进贡的阳羡茶赐给了我,但缺了中峡水。四川是你的故乡,如果你回四川去接家眷,请顺路带一坛中峡水寄给我。”
时间很快,苏轼到黄州也快一年。时逢重阳节后,黄州一连数天刮起大风。一天风停,苏轼想道:“定惠院长老曾送我黄菊数种,栽在后园,今天何不去赏玩一番?”来到后园菊花棚下,只见满地铺金,枝上没有一朵菊花。苏轼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此时才知王安石左迁自己到黄州的用意。
第二天,苏轼答拜黄州马大守时说起此事,马太守微笑道:“我初到此间,也不知黄州菊花落瓣。现冬至快到,按例要派一名官员去送贺表进京,学士大人可以借进表赴京,顺便到太师门下去赔罪一下?”
回来后,苏轼心想:“之前老太师要他取中峡水,但因心中不服,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现在一来承马太守的美意可以回京当面向太师赎妄言之罪,二来夫人想回四川老家眉州,不如请假先送家眷回乡,然后顺道亲自去取一下中峡水。”后考虑到黄州至眉州路途遥远,苏轼从陆路送家眷到夔州后,自己则在夔州乘船下峡。
因连日鞍马困倦,苏轼乘船时不觉就睡了过去。等到醒来时船已到下峡了,苏轼赶紧叫船掉头。水手禀道:“三峡水如瀑布,逆流而上,非常艰难。”苏轼只好命船靠岸,请教一位老人,老人道:“三峡水相连,难分好歹。”苏轼觉得有理,于是叫手下向当地百姓买一个干净的磁瓮,装满下峡之水。
苏轼带着表文和一坛水,昼夜不停地来到京城。王安石在书房接见苏轼,问:“你见到黄州菊花落瓣吗?”苏轼面有惭色道:“晚学生才疏识浅,全仗老太师海涵。”王安石又命人将苏轼带来的水用铫具煮水,煮到刚冒水泡时,将水倒入装有一小撮阳羡茶的白定碗中,过了很久才见茶色。王安石问道:“这是中峡水吗?”苏轼道:“正是。”王安石笑道:“又来欺老夫了!这是下峡之水,怎么会是中峡水呢?”苏轼大惊,就把取水的原委告知。王安石道:“读书人不可轻举妄动,应当要细心观察。我如果不是亲到黄州看过菊花,怎么敢在诗中说黄花落瓣?这三峡上峡的水性太急,下峡太缓,只有中峡缓急相半。今天见用水泡阳羡茶,茶色要过很久方见,我知道这水是下峡之水。”苏轼离席谢罪。
王安石说:“你何罪之有,只是因为你过于聪明,才造成了疏忽。今天我刚好无事,我们互相考一考如何?你先考我,然后我再请教你。现在你随便从我书橱中抽一本书,随便念上文一句,我如果答不出下句,就算我没有学问。”苏轼暗想:“这老头难道能把这些书都记在腹内?我就挑尘灰多的书,估计他很久不看,也忘记了。”于是抽了其中一本书,居中打开随口念了一句:“如意君安乐否?”王安石马上接口道:“窃已啖之矣。是不是这句?”苏轼惊道:“正是。”苏轼道:“老太师学问真是渊博,不是晚辈所能达到的!”
王安石微笑道:“接下来由我来考一考你。久闻你善于作对,今年是闰八月,正月立春,十二月又是立春,是个两头春。我就以此为题,出句求对。”王安石说完写出了一对:“一岁二春双八月,人间两度春秋。”苏轼虽是妙才,但一时寻对不出,满脸通红。王安石又问道:“你从湖州至黄州,是否从苏州、润州经过?”苏轼道:“走的就是这条路。”王安石道:“苏州从金阊门到虎丘这一带路,叫做山塘,约有七里,半路上有个地名叫半塘。润州古名叫铁瓮城,靠近长江,有金山、银山、玉山三山。你应该都游览过?我再根据苏润二州的地理特点,各出一对,请你来对。苏州的对云‘七里山塘,行到半塘三里半’。润州的对云‘铁瓮城西,金、玉、银山三宝地’。”苏轼想了很久也不能成对,只能谢罪回家。王安石知道苏轼已受很大的触动,于是奏过神宗天子,恢复了他翰林学士之职。
这故事名叫《王安石三难苏学士》,出自冯梦龙的《警世通言》。冯梦龙说,俗谚有“四不可尽”的话:势不可使尽、福不可享尽、便宜不可占尽、聪明不可用尽。正所谓“满招损,谦受益”。
2020-10-29 16:3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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