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王老汉的前世今生》田少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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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王老汉给电视台新闻热线打电话说他被人打了,快死了,让记者快来救救他,边诉说着自己不幸遭遇,边告诉记者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然后寻死觅活哭得昏天黑地,一塌糊涂。
  过一会儿,由远而近从走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见养老院的张院长带着一男一女两名年轻记者推门而入,出现在王老汉面前。
  张院长四十来岁,长得大头大耳大眼睛,挺着啤酒肚,向记者介绍情况,说他们也是刚刚听说王老汉从外面回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不清楚。
  王老汉见到他们后,止住哭声,坐在床边撸起裤筒指给他(她)们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都是前两天打的!”他的大腿上露出一块块鲜紫鲜紫的淤青,两名记者看后露出惊愕表情,面面相觑:谁下手这么狠?
  “你们快救救我吧,不然,我非死在她手里不可。”说完,王老汉低头又放声大哭起来。
  眼前,先安抚大爷要紧。女记者急忙上前道:“大爷,这事我们一定帮你。你先冷静冷静,你能告诉我们,他(她)是谁?邻居?……不是。过路的?……也不是。那么,这人是谁,他(她)又为什么打你?”
  王老汉慢慢抬起头,哽咽地说:“她是我女儿。为什么,你们去问她!我不想再提她,也不想再见她,”说到这儿,他悲痛欲绝,只说“你们快救救我吧。”
  从进门到此时,从摄像机拍下王老汉腿上的淤青到知道打人的“元凶”是谁,随着采访推进和事情一点一点浮出水面,短短的过程像川剧“变脸”似的,让张院长和电视台记者的面部露出不同表情:惊讶、诧异、不解……
  女记者想不明白。中国是个讲孝道的民族,而不孝历来为人鄙视所不齿。儒家思想代表人物孟子认为世俗所谓不孝者五:懒其四肢,不顾父母之养,一不孝也;博亦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二不孝也;好货财私妻子,不顾父母之养,三不孝也;从耳目之欲,以为父母戳,四不孝也;好勇斗狠,以危父母,五不孝也。古人一直恪守这五条“禁律”,并以身作则在影响着他们的子孙后代。而不同的是,随着社会进步和发展,这“古训”如今在人们的心目中发生巨大颠覆。挺好的五条孝道文化“禁律”,一直传承几千年,甚至被指为是世上最早的人生指路“明灯”,据说一位感兴趣的西方研究者前两年还从一书摊上淘宝花大价“淘”走一本此类小册子,怎么一到我们这里就坚守不下去了呢?尤其现在一些老的不像老的,小的不像小的,让她感到十分无奈。
  如果不是王老汉亲口对记者所言,真不会有人相信这是他女儿打的,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这事儿大大出乎他们的意外,换言之,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王老汉会被打的这么厉害,而且居然还是和他相依为命的女儿干的。
  说起来,女儿打自己的亲生父亲,还下手那么狠,这事细论起来不应该。然而,正如生活如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一样,表面看他女儿做的有些过火,有悖常理,其实背后隐藏着父女之间很深的矛盾,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女记者心思,这其中必有复杂的原因。那么,究竟又是为什么呢?
  就事而论,王老汉被打,从维护老年人心身健康,保障其合法权益,单站在这个角度去报道没有任何问题,但从记者的职业出发,对报道的每条新闻则应是客观、公正、全面和真实,这是从业者的基本要求。而且,最主要的,眼前问题要想有所突破,依记者捕捉新闻的敏锐眼光和洞察力,必须从王老汉女儿那里打开缺口,然后寻根究底揭开事情“内幕”。
  记者一看王老汉情绪十分激动,身体状况又不是太好,以免使他受到刺激再发生意外,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两名记者一前一后跟着来到一楼张院长办公室。一进门,一股淡淡的花香随风从虚掩的窗外飘进室内,闻一下满屋皆香。女记者下意识地往窗外扫一眼,猛然发现眼前已是“春色满园关不住”,这让她感叹时光飞逝的同时,此刻心中竟生出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是呀,一天到晚马不停蹄忙于采访,然后一头扎进办公室编稿,平时无暇顾及其它,她此时心里竟生出一种被工作“绑架”的感觉。
  张院长在电脑前查寻电话号码的时候,女记者的目光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却被他头顶吸引过去,虽然只看那么一眼,那么一小会儿,但让她印象深刻。
  张院长头顶上的头发都秃光了,铮明瓦亮,与两侧乌黑的鬓发形成显明对照,宛如夜幕下的“一弯明月”,十分吸人眼球。
  开办养老院做善事没想到也会如此费脑筋。女记者这么想着,盯着张院长那特有的秃顶“造型”,触景生情:“看你操劳的,呶——”朝他头顶噘了一下嘴巴,“上面‘春光’不再,不容易呀!”
  张院长抬起头,笑吟吟地说:“哪里哪里,过奖了。看你,不仅年轻、阳光、漂亮,还特别会夸人。窈窕淑女,真是让人过目不忘啊。”说着,大家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张院长把查到的电话号码告诉记者,接着又说,“对了,王老汉来的时间不长,是两名民警送来的。”
  女记者“嗯”了一声,然后迅速按起手机触摸屏里的号码,拨通王老汉女儿的手机,简单说明了一下意思。对方不避讳,承认是她打的,说是“一言难尽”,表示愿意接受记者登门采访,以还原事实真相。
  女记者听到“一言难尽”的第一反应就是王老汉女儿在电话上有好多事情不好说,越是不好说,就越让人感到神秘兮兮的,越神秘兮兮的就越法让人想知道其中原委。记者与一般人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一般人听到这句话,你不说,我就不问了,而记者则不然,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才善罢甘休。似一瓶浓郁醇香的葡萄酒才饮第一口;如一部精美的大片刚看了个开头,挂上电话,恨不能一下飞过去,她赶忙与张院长告辞,然后与同事急急火火地走了……
  二
  敲开门,一位肤色白皙、身材清瘦的中年妇女出现在记者面前,此人就是王老汉的女儿王女士,她一边说着“这么快就过来了,怎么找到的?”,一边十分客气地急忙把他俩让进屋里。
  “按图索骥,一路打听就过来了。”女记者回着话,进门便找拖鞋。
  王女士家,现住在一栋配套齐全的高层,是三居室,宽敞明亮,沙发,家具,电器,一应俱全,布置合理,收拾得非常整洁。
  王女士以前从事教师工作,因为操劳过度,压力过大,加上一天到晚为处理家务琐事而整日烦恼,狂躁不安,喜怒无常,习性发生很大改变,早早患上忧郁症,六年前办了内退。说是在家调养,其实比上班还累,让她苦不堪言,深受身体和精神双层折磨。
  倒上水,落座后,王女士开始讲起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王老汉年近八旬,为人戆直,一生经历坎坷,他扛过枪,打过仗,还曾跨过鸭绿江,后从单位退休。
  时光荏苒,往事如烟。现在,惟独那立在王老汉家中半橱柜上镜框里穿着抗美援朝军装且已经有些发黄的黑白半身照片还能寻找到他年轻时当兵的影子和仅存的一些过往依稀美好回忆……
  抗美援朝,保家卫国。
  这是一个秋风萧瑟的夜晚,没有夹道的欢送群众,没有喧天的阵阵锣鼓,一轮明月当空照,战车出征集结忙。只见一路路全副武装的志愿军战士跑步来到各个车箱尾部,然后你托我拽一个个跳进车箱……夜幕下,一辆一辆经过树枝绿叶巧妙伪装的军车载着部队战士就这样上路了,当天快亮的时候,战士睁开眼发现部队已经来到朝鲜境内。
  王老汉当时只有十八九岁,同许多报效祖国的有志青年一样,他报名参军,成为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三十八军一一三师三三七团三连的一名战士,跟随部队来到朝鲜战场,参加了第二战役龙源里阻击战。就是已故作家魏巍写的《谁是最可爱的人》一文中提到“松骨峰阻击战”中的另外一场激烈战斗。美军向阵地先后组织了多次冲锋,动用了大量飞机、坦克、榴弹炮、迫击炮和航空炸弹,几乎把地面“翻耕”了一遍,而在龙源里阻击战中的第三十八军一一三师三三七团三连战士们却表现非常神勇。
  从正面进攻该连队除了美军第二师的部队之外,还有美第二十五师和英军二十七旅,在那场异常激烈的战斗中,他被一枚飞落的炮弹碎片击伤,身上多处挂彩,因野战医院人满为患,被火线担架送到附近村子阿妈妮家里养伤,因为伤势较重,他睁开眼那天,守护在他身前的阿妈妮高兴地落下眼泪。后来,他才知道自己离开部队,在阿妈妮家已昏迷三天三夜。在阿妈妮精心护理和照顾下,一个月后开始拆下手上绷带。又过一个月,可以拄着双拐下地走路,做一些简单活动。三个月后,终于扔掉了双拐,痊愈后返回部队,又重新上了战场,直到1953年任务结束随部队回到祖国。因为有那段引以自豪的辉煌历史,胸前多了一枚金光灿灿的军功章,这使他有了炫耀的资本。回国后被中小学校纷纷请去讲抗美援朝故事,英雄赞歌四处回荡,所到之处,前呼后拥被红领巾、鲜花包围着……1964年,他从部队退伍转业被分配到纺织局机关呆了一年,后自己主动向领导提出下基层单位锻炼,第二年便被安排到一家棉纺厂在细纱车间干主任。那年他刚三十多出头。
  他已是有家室的人了。因为车间里男的少,女的多,一天到晚女职工围着他一声一个主任叫着,嘴上跟抹蜜似的,让他心花怒放。办公室里除了他,还有一个统计员兼打零杂的貌美女工叫陈月芳。她杨柳细腰,丰乳肥臀,不但光彩照人,艳丽夺目,而且在主任面前还特别会献殷勤。尤其她弯腰的时候,主任都不忘伸长脖颈偷偷往怀里寻觅两眼。车间姐妹们背后都说月芳长得跟水性杨花似的,举手投足都那么迷人。
  一次开会趁陈月芳给主任续水的时候,一位女工说的更是直截了当:“主任,你就是有十个老婆也换不来我们一个月芳。”逗得满屋人哈哈大笑,弄得陈月芳怪不好意思的。陈月芳对主任示好,其实大家早看出来了,她不光为主任打水,还主动承担起打饭的义务,一来二去,厂里传出各种各样“花边”绯闻,说什么都有,什么主任看上车间陈月芳,证据嘛,就是从来不上夜班的他,打着“爱厂如家”的旗号,连续一个星期不回家,而且借谈心名义和陈月芳常常谈到后半夜。谈什么心,还非得谈那么晚?本来这事就叫人犯疑心,纸里包不住火,时间一长,有人看见主任眼里的“大红人”陈月芳有好几次都是天亮之前才从主任办公室里溜出来的,这就更加重了人们的猜测心理。
  说起来,陈月芳原是前卫歌舞团舞蹈演员,不但能说会道,而且人也长得十分漂亮。文化大革命开始后不久便开展了清队运动,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在这次清扫队伍行动中她被清扫下来,那年陈月芳才二十二岁。
  来到国棉厂,陈月芳被安排到工会,负责文体宣传工作,下基层到车间锻炼也是厂长的意思。厂长把陈月芳交给主任没想到交错了人。陈月芳心理清楚厂长为什么把自己安排到这里,厂长——陈月芳——主任,这微妙的三者关系,让她暗中又喜又乐又开心。
  说起来,车间主任参加过抗美援朝,和自己一样都当过兵,只不过一个是跳舞的,一个是冲锋陷阵的,但怎么说以前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陈月芳是很有心计的人,她充分抓住这一点,使了个“击鼓传花”计,在众人面前尽量造成和主任说话特别投机特别志同道合的假象,故意让人把风传出去,她想,能传到厂长耳朵里再好也不过了。
  在歌舞团跳了那么多年舞,如何眼来眉去投其所好取悦领导,不用他人指点迷津,搔首弄姿,那是她的“看家本领”。情投意合,所以她和主任两人很快走到一块。而令人不解出人意外的是,突然,陈月芳有几天没来上班,车间里小道消息满天飞,有人说陈月芳没来是因为怀孕流产。这就奇怪了,一个大姑娘人家的,一没对象二没结婚,怀着哪门子孕?流的哪门子产?突然一天,主任被免去车间领导职务,人们似乎从这里找到了答案。有人说,这是主任偷吃了厂长的“桃”,夺了厂长的“爱”,是他咎由自取的下场。
  从此,他一蹶不振,也由此改变了他的后半生。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主任爱人早就听说了,不是她忍气吞声高风亮节,而是不愿跟他一般见识,谁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只当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去,不能因为别人说三道四日子就不过了,何况那个年代夫妻不兴“拜拜”,谁家要是有离异的在外面孩子都跟着抬不起头。所以她能压则压,决意再放他一马。可没想到,还有不识相的,虽然他在厂里丢了职务,但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事事处处自命不凡,老是有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并且在家总习惯居高临下,发号施令,就是不肯低下他那高傲的“尾巴”,因此1989年他老伴离他而去,据说出国找儿子去了。
  在王女士眼里,她父亲和别的老人不一样,既独立又顽固。对她父亲而言,人的一生应该如何度过,说起来就四个字:及时行乐。
  经历过战争年代炮火洗礼的人,对生死特别看得开,说白了,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多少年来,王老汉和女儿一直相依为命。他平时为自己考虑的多,为女儿想的少,也难为他了,一个大老爷们哪能不想那事。1992年退休后,本应该享受天伦之乐的他,却提出要和女儿分开住。他之所以不和女儿住一起,就是为了行动自如。早些年身体硬朗的那回,他活得十分洒脱,三日两头把女人带来家过夜,而且像换衬衣似的几天换一个。二十岁的、三十岁的、四十岁的;打工妹、按摩女、丧偶的、离异的、下岗的,一概不拒,都是他盘中菜,而每次寻花问柳沾花惹草寻欢作乐之后都是一番别样情,滋得他直呼,真他妈的太爽了!每当听他吟“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时候,十有八九不知和谁刚过完“年”。
  退伍老兵——大色狼,都不挨边的事,怎么单单都“摊”在他身上。于是招来路人白眼,左邻右舍擦肩而过都背后骂他老不带彩。
  也有人说,他的心灵扭曲或许是孤单造成的。
  弄两个退休金都扔在女人身上,不是王女士反对,她不知守在父亲面前说过多少回,要找,就正儿八道找个,好好过日子,可谁知他就是听不进去,仍我行我素,仍过着“老牛吃嫩草”的花花日子。
  一次,王女士下午回来看父亲,进门就见他和一个赤身露体的女人在床上鬼混,因为没打招呼闯进来,他一下坐起来,冲她就大喊大叫起来:“谁叫你来的?”
  当时,气得她摔门而去。
  对王女士来说,老爷子到了近似疯狂的地步,大脑已失去理智,做的事既荒唐又低俗,可以说昏庸头顶,根本分辨不出是非好坏,用老百姓的话说,有点老糊涂了。怕房子万一哪天再落到别的女人手里,在父亲心情好的时候,像哄小孩一样,她开出条件:只要房子过户她名下,从今往后他爱干啥就干啥。听了这话,老爷子心话,好呀,这事好!没想到女儿竟为自己网开一面大开绿灯,反正房子早晚都是女儿的,如此这般好事何不顺手推舟皆大欢喜?
  他当场拍板,欣然应下。
  不日,老爷子屁颠屁颠的跟着女儿到房产交易中心把这事给办妥了。后来,王女士跟老爷子商量,说你如今上了岁数,手脚不灵便,来回跑银行排队等候怪麻烦的,而且外面现在又那么乱,不如把银行卡给我,每月我给你去开钱,用钱只管说,保准一分不耽误你花。老爷子心思:女儿说的没有错,何况自己老早就有这个想法。他又答应了。但,过后老爷子发现女儿开始“步步紧”,不是那么回事,就想收回银行卡,但要了几回都没要回来,无奈之下自己到银行办了挂失,同时按规定又办了新卡,还改了密码,跟防贼似的,父女由此产生了隔阂,矛盾越闹越深。
  事情既然闹到这一步,女儿把压在心底许久的话说了出来,告诉你吧,你不要脸,我还得要脸。为了防止老爷子再往家里乱带女人,她背着父亲把屋门锁换了。老爷子属于那种“越打越往钻牛角尖”的人。他一看,怒火中烧,勃然大怒:这不是把我扫地出门吗?你无情,我无义,咱爷俩没个完!气得他把拐杖重重甩在地上蹦了个高,然后在楼下开始大吵大骂,把女儿骂得狗血喷头,引来小区许多围观者。
  有打手机的,有看热闹的。不一会儿,赶来两名辖区民警,其中一个对他说:“大爷,刚才我们来的时候,电话联系了你女儿,她让你过去住,说条件比这还好呢,你去不?”
  “不去!就是死这里也不去!”王老汉上来了犟脾气。
  眼看有家回不去,没有办法,在王老汉的同意下,民警帮他送进了附近养老院。
  虽然住进了养老院,但王女士还是隔三岔五来看他,有时还给他来送好吃的,说一千道一万,父女之间没有解不开的疙瘩。她教书育人那么多年,知道百事当前,以孝为先。但让她脸上挂不住的是,老爷子沾花惹草的毛病非但没有改,反而又把女人带进了养老院。
  那天,张院长在走廊上碰见王女士拎着西瓜来看父亲,喊住她,把这些情况说了出来,告诉她的目的也是想让她过后说说老爷子收敛点,别坏了养老院的名声,别无它意。
  王女士性子急,进门就没好气地说:“爸,为了我,为了你孙子,我求求你,你能不能安分守己点,从今往后再别领不三不四的女人到养老院来了?”谁知老爷子根本不吃这一套,如见到仇人一般,在房间里拖着一条腿,拄着拐,摐着水泥地“咚咚”作响,对她竭斯底里的大声喝道:“还是教书的?连自己都教育不好,有什么资格来教育我?”
  王女士觉得很委屈。以前上班的时候,她在单位里不与上级争锋;不与同级争宠;不与下级争功,是大家公认的好老师,可在家里怎么就当不了父亲的好女儿呢?
  她耐着性子说:“不就是因为我换了门锁,我那样做也是为了你好。人要脸,树要皮。再说,我叫你上我那里住,你不去,这能怪我嘛,你成天光顾自己,人不说你可背后说我。严格讲,我不光有赡养义务,我还有监护义务,你知道吗?”
  “你监护什么?!监护我的隐私?你回去吧,咱法庭见!”
  话音刚落,只见王女士手里的西瓜落在地上摔成八掰,然后“嘭”地一声,房间门被重重甩上,她抱着脸,头不回地向走廊大门外跑去……
  她哭着离开养老院,自己怎么回得家都不记得了。她没想到父亲会变成这样,气得脸色煞白,几天没吃好,没睡好。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静下心来想想,她不想走这一步,从心里希望能够化干戈为玉帛,跟老爷子重修于好,于是就约定和父亲在原先住的那间老屋里再谈谈。
  这天,王老汉在屋里跟女儿提出条件:第一,把早先放在她那里保管的5万块钱还给他;第二,把房子还给他,并说了一些过激话,什么就是给别人也不给她。听到这话,她眼冒金星,由于失控,争吵中第一次动手打了父亲。
  打完,她跑出门,满脑子一片空白,回家后越想越伤心,把自己关屋里抱头好一个痛哭。
  清官难断家务事。对王老汉的不幸遭遇,知情的不愿多加评论,父女都不让步,多次调解无果,最后不欢而散。
  …………
  结束采访,记者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临走前,记者认为王女士采取极端行为动手打人固然不对,不过过错不全在她一边。而且,王女士向记者表示愿意和父亲坐下来再好好谈谈,还有回旋余地,于是记者与她商定改日再做最后一次调解。
  王女士痛快答应了。
  不过,王女士能否答应父亲的要求,仍然是记者下次调解面临的最大问题,谁心里都没有底。
  四
  一个星期后,养老院、居委会、电视台三方和他们再次坐在一起。王老汉除了坚持要钱要房子外,又增加了一条,与女儿断绝父女关系,而且非常坚决。这让再座的大感意外,三方试图阻止王老汉不走这一步几经努力结果失败。
  面对三方真情调解,在社会舆论的压力下,王女士最后做出了让步,答应了父亲的所有要求。王老汉的问题解决,让再座的松了口气,同时也让三方竭尽全力没能挽回王老汉和王女士断绝父女关系的局面,深感遗憾。
  凡事有弊有利。王老汉赢得自己一份合法权益的同时,也失去一分花钱买不来的50多年的亲情。过两天,等王老汉拿回属于他的房权证和钱,电视台记者就彻底完成这次跟踪采访任务。不过,此时女记者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在回电视台的车上,满脑子都是王老汉的画面。她想,人生即将走到尽头,岁数一大把,风烛残年,疲态尽显,精神全无,如今又沦落到这个悲惨下场,不光是他的悲哀,也是子女的悲哀,更是全中国人的悲哀!
  太阳躲进云层里,乌云大块大块的在空中移动着。这天下午,从女儿住处取回自己的那些东西,孑然一身的王老汉在电视台记者的陪伴下回到养老院房间,他仰面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怀里抱着用塑料袋裹着的5沓钱和房权证,面对摄像镜头,眼泪顺着眼角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淌下来。
  岁月的沧桑、人世间的忧伤与凄凉,这一刻一股脑儿爬上了他的心头,让他交错体味,感慨万千。这时,只听房间里传出一阵阵绝望的凄惨的甚至带一种撕肝裂肺痛不欲生般的嚎啕大哭,使整个大楼都能听见,在久久地、久久地回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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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作家简介: 田少滨,全国公安作家协会会员,世界中文作家联盟协会会员,中外艺术家联盟协会会员,文田少学作品散见《作家》《当代作家》《当代文学》《当代诗人》《当代文艺家》《中华文艺》《中外文艺》《中国作家网》《中外当代文学艺术家大辞典》《中国当代文艺名家名作金榜集》等八十余种刊本和各大文学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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