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想为难人
欺软怕硬的保安为难外卖小哥，笑骂由人，阻止坐电梯，只准爬楼梯；威风凛凛的城管为难小贩，二话不说，掀翻小车，一坨豆腐，落地成泥。看到别人受虐，快感油然而生，都是下苦的人，何必如此。有窗口的地方，便有待理不理；有审批的地方，便有吃拿卡要。至于权力部门的为难，要和气许多，甚至是细声慢语笑眯眯地设卡。跑过审批手续的人，谁都有一肚子的不愿说，术不可不慎，幸亏自己不在这个岗位，你也到不了这个岗位。奸商好挂诚信内容的匾额，公仆部门则有红底五字的标牌。生为底层，被歪曲、被误解、被轻视、被冷落、被忽略、被埋没，终会习以为常。凡不重民权的国家，本质上皆一盘散沙，如鲁迅笔下的阿Q闰土祥林嫂，挣扎在无良制度下，时时遭受屈辱、伤害、不公，没有丝毫的体面与尊严。只要稍微出人头地，便会格外庆幸，忘乎所以，充分利用仅有的这点权力，若不极至运用，便属浪费资源。媚上者临下必骄，自己怎样爬上来，便会怎样把别人踩下去，拼命打压下属，巴不得将他们统统挡在栏外。同心缺乏，臂助无人，贵忍贱可，贱忍贱不可，同行是冤家，同类也是。被踩在下面的人，卑微恐惧，不得不对上面的人奴颜婢膝。一叶障目，不偏怎可见到叶后的究竟。最好的上升管道是转世，可你没有这样的好运。亦舒说“生活中发生的事，如果合乎理想，是我们福气，如不，当作经验”，关键是经验多到无以复加时，仅余麻木而已。然宁要痛苦，不要麻木，其因何不幸，沈从文《中国人的病》分析原因：“一个自私的人注意权利时容易忘却义务，凡事对于他个人有点小小利益，为了攫取这点利益，就把人与人之间应有的那种谦退，牺牲，为团体谋幸福，力持正义的精神完全疏忽了。”有认知便有观点，有观点便有敌人，“极度自私是多数中国人一种共通的毛病。但责任主要应归当权者”。批评家暴露不公，政治家利用之；思想家揭示贪婪，政治家利用之。多数人对待底层的态度，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只有少数人心存怀疑，挖掘其生成原因。为难人倒也罢了，动植物也要为难。小区内流浪狗所育一窝奶狗，仰仗爱犬人士投食喂养，却被保洁人员扔进垃圾桶处理掉了，看着母狗惊恐的样子，顿生一种幸灾乐祸的有为，而失去孩子的心情，只有做过母亲才会懂。几年前门侧的洋槐被风折断，根部随后拱出新芽，我则修剪扶植，今已腕口粗，春上满冠吊花，昨早上班，忽就没了踪影，被小区园艺师连根拔了去。制定规则的人，游走于规则之外，存心做坏事者，永远不缺时机。没良心的恪尽职守，无意义的精益求精，或许没错，只是刻板执行了规定，加量使用了权限，但凡遇事，宁可错杀，不可错过，责任可脱矣。本着良心，对抗恶规，但有自由裁量权，可将枪口抬高一寸。品格高低看胸襟，制度好坏看包容，平等则是一个国家该有的荣耀，平等的内质，在我看来，就是不为难人，不为难任何生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