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研读第5讲:梁惠王(下)解读2

《孟子》研读第5讲:梁惠王(下)解读2

教学内容:梁惠王(下)解读第五至八章。

教学目的和要求:诵读原文、进行文字训诂和义理阐发;了解什么是“王政”及王道和仁政的内涵;理解孟子“民为贵、君为轻”的民本思想和孟子的人才观。

教学重点:“王政”及王道和仁政的内涵;“民为贵、君为轻”的民本思想和孟子的人才观。

第五章

【原文】

齐宣王问曰:“人皆谓我毁明堂。毁诸?已乎?”

孟子对曰:“夫明堂者,王者之堂也。王欲行王政,则勿毁之矣。”王曰:“王政可得闻与?”

对曰:“昔者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仕者世禄,关市讥而不征泽梁无禁,罪人不孥。老而无妻曰鳏。老而无夫曰寡。老而无子曰独。幼而无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文王发政施仁,必先斯四者。诗云:'哿矣富人,哀此茕独。’”王曰:“善哉言乎!”

曰:“王如善之,则何为不行?”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货。”

对曰:“昔者公刘好货;《诗》云:'乃积乃仓,乃裹糇粮,于橐于囊。思戢用光。弓矢斯张,干戈戚扬,爰方启行。’故居者有积仓,行者有裹粮也,然后可以爰方启行。王如好货,与百姓同之,于王何有?”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对曰:“昔者大王好色,爱厥妃。〈诗〉云:'古公亶父,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来胥宇(21)。’当是时也,内无怨女,外无旷夫(22)。王如好色,与百姓同之,于王何有?”

【注释】

明堂:为天子接见诸侯而设的建筑。这里是指泰山明堂,是周天子东巡时设,至汉代还有遗址。

已:止,不。

岐:地名,在今陕西岐山县一带。

耕者九一:指井田制。把耕地划成井字形,每井九百亩,周围八家各一百亩,属私田,中间一百亩属公田,由八家共同耕种,收入归公家,所以叫九一税制。

关:道路上的关卡,近于现代“海关”的概念。市:集市。讥:稽查。征:征税。

泽梁:在流水中拦鱼的设备。

驽(nǔ):本指妻子儿女,这里用作动词,不孥即指不牵连妻子儿女。

哿(ge)矣富人,哀此茕(qióng)独:引自《诗经.小雅。正月》。哿,可以。茕:孤单。

公刘:人名,后稷的后代,周朝的创业始祖。

《诗》云:引自《诗经。大雅。公刘》。

堠(hòu)粮:干粮。

橐(tuó)囊:都是盛物的东西,囊大橐小。

思戢:语气词,无义。戢:同“辑”,和睦。用:因而。光:发扬光大。

干戈戚扬:四种兵器。

爰方启行:爰,于是;方,开始;启行:出发。

厥:代词,他的,那个。

《诗》云:引自《诗经。大雅。绵》。

古公亶父:即周文王的祖父周太王。

率:循者。浒:水边。

爰:语首词,无义。姜女:太王的妃子。也称太姜。 

(21)聿(yù):语首词,无义。胥:动词,省视,视察。宇:屋宇。

(22)怨女:未出嫁的老处女。旷夫:未娶妻的单身汉。古代女子居内,男子居外,所以以内外代指。

【译文】

齐宣王问道:“别人都建议我拆毁明堂,究竟是拆毁好呢?还是不拆毁好呢?

孟子回答说:“明堂是施行王政的殿堂。大王如果想施行王政,就请不要拆毁它吧。”宣王说:“可以把王政说给我听听吗?”

孟子回答说:“从前周文王治理岐山的时候,对农民的税率是九分抽一;对于做官的人是给予世代承袭的俸禄;在关卡和市场上只稽查,不征税;任何人到湖泊捕鱼都不禁止;对罪犯的处罚不牵连妻子儿女。失去妻子的老年人叫做鳏夫;失去丈夫的老年人叫做寡妇;没有儿女的老年人叫做独老;失去父亲的儿童叫做孤儿。这四种人是天下穷苦无靠的人。文王实行仁政,一定最先考虑到他们。《诗经》说:'有钱人是可以过得去了,可怜那些无依无靠的孤人吧。”

宣王说:“说得好呀!”

孟子说:“大王如果认为说得好,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宣王说:“我有个毛病,我喜爱钱财。”

孟子说:“从前公刘也喜爱钱财。《诗经》说:'收割粮食装满仓,备好充足的干粮,装进小袋和大囊。紧密团结争荣光,张弓带箭齐武装。盾戈斧铆拿手上,开始动身向前方。’因此留在家里的人有谷,行军的人有干粮,这才能够率领军队前进。大王如果喜爱钱财,能想到老百姓也喜爱钱财,这对施行王政有什么影响呢?”

宣王说:“我还有个毛病,我喜爱女色。”

孟子回答说:“从前周太王也喜爱女色,非常爱他的妃子。《诗经》说:'周太王古公亶父,一大早驱驰快马。沿着西边的河岸,一直走到岐山下。带着妻子姜氏女,勘察地址建新居。’那时,没有找不到丈夫的老处女,也没有找不到妻子的老光棍。大王如果喜爱女色,能想到老百姓也喜爱女色,这对施行王政有什么影响呢?”

【评析】

本章阐述了什么是“王政”,也就是回答王道和仁政的内涵。孟子在这里向齐宣王介绍王道政治时,以文王治理岐山的政策为依据的。这里的话虽不长,但包含的内容却是很广,牵涉到农业税收、官吏制度、商业政策、渔业开放、刑法制度等等,尤其是最后还重点说到了社会福利的问题。

当孟子描绘出周文王的仁政图景时,齐宣王不由的脱口而出,赞扬孟子所说的是“善哉言乎!”然而,当孟子问齐宣王为什么不向周文王学习、施行仁政时,齐宣王竟然又一次找出遁词来,从上一次孟子劝他采取和平共处外交政策时的“寡人好勇”进而说到“寡人好货”,乃至于说到“寡人好色”来了。

针对齐宣王说自己“好货”、“好色”的问题,孟子同样找出了史证,说周朝的始祖公就“好货”,而文王的祖父古公亶父就“好色”。当然,最关键的两句话依然是:“王如好货,与百姓同之,与王何有?”“王如好色,与百姓同之,与王何有?”一言以蔽之,还是“与民同乐”的思想,或者说是“与民同欲”。

孟子认为,齐宣王“好货”“好色”都不是毛病,而是人的正常需求。老百姓同样“好货”“好色”,他们的正当需求也应该得到尊重和满足。因此,国君应“与百姓同之”,这才算施行“王政”。在孟子的心目中,只要你这做国君的是与老百姓同甘共苦的,干什么都是不会错的。

第六章

【原文】

孟子谓齐宣王曰:“王之臣有托其妻子于其友,而之楚游者。比其反也,则冻馁其妻子,则如之何?” 王曰:“弃之。” 曰:“士师不能治士,则如之何?” 王曰:“已之。” 曰:“四境之内不治,则如之何?”王顾左右而言他

【注释】

① 比(bì):及,至,等到。反:同“返”。

②则:这里的用法是表示事情的结果。

③士师:司法官。

【译文】

孟子齐宣王说:“如果大王您有一个臣子把妻子儿女托付给他的朋友照顾,自己出游楚国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他的妻子儿女却在挨饿受冻。对待这样的朋友,应该怎么办呢?”

齐宣王说:“和他绝交!”

孟子说:“如果您的司法官不能管理他的下属,那应该怎么办呢?”

齐宣王说:“撤他的职!”

孟子又说:“如果一个国家的治理得很糟糕,那又该怎么办呢?”

齐宣王左右张望,把话题扯到一边去了。

【评析】

本章孟子把不称职的国君比作不称职的朋友和不称职的士师,认为国君没有把国家治理好,不能让人民过上好日子,就该另立新君。

孟子采用层层推进的论证法,从生活中的事情入手,推论到中层干部的行为,再推论到高级领导人的身上。逼得齐宣王毫无退路尴尬不已,也就只有“王顾左右而言他”。

孟子本身倒不一定非要出齐宣王的洋相,因为他老东推西挡,东扯葫芦西扯瓢,不肯表态实施仁政,所以激他一激,逼他一逼,迫使他思考如何抓纲治国,作出选择。

我们平时在工作中、生活中也常常有被上司或下属问得一时之间不知怎样回答的情况,遇到这种时候,“顾左右而言他”可以用来应一应急。

第七章

【原文】

孟子见齐宣王曰:“所谓故国者,非谓有乔木之谓也,有世臣谓也。王无亲臣矣,昔者所进,今日不知其亡也。”

王曰:“吾何以识其不才而舍之?”

曰:“国君进贤,如不得已,将使卑逾尊,疏逾戚,可不慎与?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左右皆曰不可,勿听;诸大夫皆曰不可,勿听;国人皆曰不可,然后察之;见不可焉,然后去之。左右皆曰可杀,勿听;诸大夫皆曰可杀,勿听;国人皆曰可杀,然后察之;见可杀焉,然后杀之。故曰,国人杀之也。如此,然后可以为民父母。”

【注释】

① 故国:指历史悠久的国家。

② 乔木:高大的树木。

世臣:世代建立功勋的大臣。

④进:进用。

⑤亡:去位,去职。

【译文】

孟子拜见齐宣王,说:“我们平时所说历史悠久的国家,并不是指那个国家有高大的树木,而是指有世代建立功勋的大臣。可大王您现在却没有亲信的大臣了,过去所任用的一些人,现在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齐宣王说:“我应该怎样去识别那些真正缺乏才能的人而不用他呢?

孟子回答说:“国君选择贤才,在不得已的时候,甚至会把原本地位低的提拔到地位高的人之上,把原本关系疏远的提拔到关系亲近的人之上,这能够不谨慎吗?因此,左右亲信都说某人好,不可轻信;众位大夫都说某人好,还是不可轻信;全国的人都说某人好,然后去考察他,发现他是真正的贤才,再任用他。左右亲信都说某人不好,不可轻信;众位大夫都说某人不好,还是不可轻信;全国的人都说某人不好,然后去考查他,发现他真不好,再罢免他。左右亲信都说某人该杀,不可轻信;众位大夫都说某人该杀,还是不可轻信;全国的人都说某人该杀,然后去考查他,发现他真该杀,再杀掉他。所以说,是全国人杀的他。这样做,才可以做老百姓的父母官。”

【评析】

本章反映了孟子的人才观。孟子认为,累世老臣才是国家的宝贝。孟子提醒齐宣王不要偏听偏信“左右”近臣的话,要以人民之是非为是非,体现了他的民本主义思想。

孟子对齐宣王进行了一番关于如何正确选拔人才来治国的劝导。在一些无能之人“霸占”朝堂的时候,有才之人只能屈居人后,难免会有打抱不平的时候。但是真正有才的人是无需以任何方式去证明自己有才能的,真正有才的人其本身的存在就能够以其独特的气场赢得他所想要获得的东西,不一定要以更高的位置、更大的权利、更丰厚的利益来衬托出他的有才。

齐宣王承认自己没有识人能力。按照事实常理而言,“吾何以识其不才而舍之”不应该是在出现状况后才问的,而是应该在任免大臣之前就应该询问的,否则也不会出现“亡”的情况。

若是齐宣王知道自己没有识人的能力还以自己的步调去选拔、任用大臣的话,可以说齐宣王对于国家的管理过于随意,甚至权当儿戏,这样的君王是不值得被托付天下的。

若是齐宣王并不知道自己没有识人的能力,而就听凭、放任其左右或是大夫之言来任免的话,只能说齐宣王个人缺乏主见意识,且并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代君王肩负多重的使命。

每个人所为之事、所言之语、所想之物,都是自己为其负起全部责任的,没有任何人能为你的所作所为负责。然而,在处事过程中定然有艰难险阻需要他人帮忙,碰到能为你的事情负起他应有的责任的人还则罢了;若是碰到不仅动歪脑筋且还把事态导向负面境地的人,如果再不用自身的判断做出最后的决策的话,同样会造成与之相似的后果。

孟子对宣王的劝导,其实是在告诉我们,做人必须刚正、正直,且谨慎谦虚,如若不然,则“昔者所进,今日不知其亡也”。以孟子的“不得已”、“可不慎乎”与“国人皆曰可,则可”来看,不随意接受来自他的人情、给予和请求,在日常生活中若是一定要与其相交,必须要谨慎的说话、谨慎的做事。

在生活中面临进入一个大环境或一个大气场的时候,用齐宣王的这句话套用一下自己觉得需要谨慎对待的事情,再用孟子的劝导来提点一下自己,这样可以规避很多风险与恶劣影响。

第八章

【原文】

齐宣王问曰:“汤放桀①,武王伐纣②,有诸?”孟子对曰:“于传有之。”
   
曰:“臣弑其君,可乎?”
   
曰:“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
【注释】

①汤放桀:桀,夏朝最后一个君主,暴虐无道。传说商汤灭夏后,把桀流放到南巢(据传在今安徽省巢县一带)。

②武王伐纣:纣,商朝最后一个君主,昏乱残暴。周武王起兵讨伐,灭掉商朝,纣自焚而死。

【译文】

齐宣王问道:“商汤流放夏桀,武王讨伐商纣,有这些事吗?”孟子回答道:“文献上有这样的记载。”宣王问:“臣子杀他的君主,可以吗?”孟子说:“败坏仁的人叫贼,败坏义的人叫残;残、贼这样的人叫独夫。我只听说杀了独夫纣罢了,没听说臣杀君啊。”

【评析】

因为齐宣王独自享受着快乐的事而不感到快乐,所以他想起比他还富有的夏桀和商纣王。但是这两人在历史上都是人人憎恨的人,所以齐宣王也怕自己落下历史的骂名,遗臭万年,因此他试探着询问孟子,想看看孟子的态度。孟子则告诫齐宣王,不要做一个独夫民贼,不要伤仁害义,应该做一个为民尽仁尽义的明君。

孟子在这里所提出的,是一种评价历史人物的标准,这个标准就是一个统治者是否施行仁政,是否爱民。凡是不爱民的,伤仁害义的,就是“残贼之人”,就是“一夫”,就是民贼,就是人民应该揭竿起义诛伐的对象。

孟子可以说是先秦思想家中最具有民本思想的,对于百姓与国君,他甚至提出了“民贵君轻”的理论,认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在当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诗经·北山》)的君主专制社会里,这一思想无疑带着超越时代的光芒,而与当时君主至上的观念格格不入。

他认为残害人民的君主不应该被看作君主,因此他对齐宣王说:“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者也。”不仁不义的国君只是一独夫,而非君王,所以杀商纣王并推翻其王朝不应视为弑君造反。

孟子的理论看上去凌厉非常,其实质还是为了帮助君王更好地御民,获得坚实的国家基础以作王道的打算。但是,它仍像一支擦亮的火柴,点醒了后世的知识分子。明末清初的思想家黄宗羲,就指责历代君主以天下为私产,残害人民,指出“天下为主,君为客”,“孟子之言,圣人之言也”。

顾炎武、王夫之等人也都有过同样的论述。

近代思想家严复在阐述资产阶级民主主义时也说“孟子曰:'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此古今之通义也”。孟子言论中的这些“革命”的因子也引起了君王的警惕和不满,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认为孟子的言论“非臣子所宜言”,下令将《孟子》删除三分之一,将孟轲的牌位逐出孔庙,“命罢配享”。

两千年前的孟子认真地教导着这些君王,画出一幅幅祥和美好的画卷,但君王之意不在民生,他们欲求的是土地、钱财,孟子之策只是隔靴搔痒。在春秋战国时期,征战、篡夺、阴谋、杀戮,是走向霸王之座的捷径,但他们却不明白这也是一条缘木求鱼之路。

【学习札记】

王道仁政得人心,与民同欲道可行。

鳏寡孤独得体恤,政治清明天下宁。

克已复礼善养性,举贤用能不避亲。

奢侈腐化引怨愤,独夫民贼遭弃摈。

《孟子》研读第5讲学习小结

第五讲我们学习了《孟子.梁惠王》下篇的第五至八章。

第五章阐述了什么是“王政”及王道和仁政的内涵。第六章体现了“民为贵、君为轻”的民本思想,认为国君没有把国家治理好,不能让人民过上好日子,就该另立新君。第七章本章阐述了孟子的人才观。孟子认为,累世老臣才是国家的宝贝。第八章提出了一种评价历史人物的标准,这个标准就是一个统治者是否施行仁政,是否爱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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