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林华东/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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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华东
如果依据《焦点访谈》“让事实说话”的原则 ，他应该算是我的校友，我们乡村小学的校友。小学毕业后他跟他父亲学经商，然后最早开过面包车接送客人。
按理说他应该混得风生水起，生活过得有滋有味，起码在村里头要称得上经济上的“上层建筑”，可二三十年过去了，在村里，论经济，说人缘，谈口碑，都很一般。这或许跟他在经商之道、言谈举止上处处喜欢“打折”有关吧，把本是较为完美的人生给打个折扣。村里人给他取了个绰号，叫他“打折”。
要说打折这个人啊，倒可以称为“商二代”。他父亲可是我们村最早开店铺的个体户，计划经济时期，他家就经营粮油食品蔬菜等生活必需品。也许是遗传的原因，加上经常在他父亲身边打下手，耳濡目染，他对买卖经营之道比较熟稔。他懂得商品买卖中的让利、减价这些所谓的优惠政策，即打折扣——既能满足部分“上帝”（顾客）讨价还价贪小便宜的心理，又能扩大销量。
俗话说无奸不商，在他看来，不管是啥手段，啥方式方法，能够把商品卖出去赚到钱，那是商家最大的目的。他经常对顾客张三说，你是常客，我给你打个折。对李四说，咱是邻居，拿个整数吧，零头就不要算了。对王五说，今天包菜就剩下这么多了，我照批发价卖给你。对赵六说，刚才卖给王五多少钱一斤，我卖给你便宜点，你出去不要对别人说。经他这么一说，好像是给赵六多大的便宜似的。没想到，走出店铺后，王五和赵六一碰头一打听，价格是一样的！他老把“打折”这词挂嘴边：我给你打折了，本来是多少，今天只收你多少。其实他卖的东西跟其他人卖的价格没啥两样，而且还偏贵呢。
慢慢的，他家的生意渐渐冷落了，大家一传十、十传百，说他的话不实在，他的货不便宜，他说的打折的话根本没有打折的实质意义。渐渐，在左邻右舍，在村头巷尾，人们提到他，总会说这个人不靠谱。而他，或许是习惯性思维，他向别人买东西时也都要求店主为他打折，在价格问题上进行拉锯战。偶尔去饭店吃饭，都要求老板打折。“我不开发票，你就给我打个折吧”。即使是十块钱一碗的沙茶面，他也不依不饶让老板给打个折扣。
由于生意不景气，他改行当面包车司机。2000年前后，在我们村里，有一部私家车是无尚自豪的事。那时村民万一有急事要办，叫上车可以马上走，省了不少时间又方便，尤其是看病就医的事。那时他确实赚了不少钱，而他从来没有打折收费。他知道，全村只有他这辆私家车，爱来不来，请便。
但在时间上他又不折不扣的给打折了。譬如，约好是7点走，他却经常迟到，八点才到。说好是明天早上雇他开车外出办事，第二天不是时间对不上，就是干脆说临时家里有事去不了！
有一次，人家已经等他一个小时了，赶紧再催促他，电话那头传来“快了，拐个弯就到了”。人们以为再等也没几分钟了，没想到这一等又是半小时。车到了，人们问他，不是拐个弯就到了，怎么那么慢啊？他不紧不慢地说“那个弯是五缘湾啊！”殊不知，五缘湾离村里还有20公里路！往往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要到了”，其实都得等上半小时以上。
有一天凌晨三点，村里有人要分娩，急着上医院，家属急忙联系他，他在电话里胡诌自己在外地。将信将疑的村民索性跑到他家里看个究竟，没想到他居然躺在床上呼呼大觉。于是全村的人大多知道他说的话得打折，没个准信儿。至于他的话里有几折真实，各人心里一杆秤。我甚至怀疑“打折打到骨折”是他的专利！
因为他打折扣的言行，村里人对他很是反感。有一次，他牙又疼了，之前，大医院的医生都劝他要把那个龋齿拔掉，他是一拖再拖，似乎也要跟自己的坏牙打折比耐性。那天晚上牙痛发作，他实在受不了了，赶紧跑到村里的卫生所看医生，要求医生赶紧打麻药把龋齿拔了。这位医生早就对他反感，因为这个人来看病，都会问医生能否打折。您听说过吗？有几个人会跟医生或卖棺材的老板讨价还价呢？于是，医生量了量血压，打了麻药，很快的在他的嚎叫声中把牙拔了。五分钟后，他又踉跄地跑来诊所……
“张医生，张医生，为什么我的头疼个不停？你有打麻药吧？”
“有啊，今天我给你打五折，麻药用了一半。”张医生不紧不慢的回答。
“啊？”他张着嘴，脸色煞白，目瞪口呆。“医生啊，赶紧再给我补上麻药，今天不要打折……”他大声地哀求道。
作者简介
林华东，笔名木木、东学西读，福建省厦门市美林中学语文高级教师，厦门市作家协会会员，福建省曲艺家协会会员，厦门市曲艺家协会理事。作品散见于《厦门日报》《厦门文艺》《同安文艺》《平潭时报》、菲律宾的《世界日报》等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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