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病号服的那些日子 第三部 护士们的故事 护士长 4

穿病号服的那些日子  第三部  护士们的故事

护士长   4

4

我转过身，从窗户看外面。远远近近都是高楼，看起来很不错，这就是眼下的城市。我的眼睛不太好，蓝天看得很清楚，蓝天下的楼房竟然没有尽头，连接着楼房的视域是茫茫的迷濛。这些年，天天在这座城市里穿行，除了车水马龙，就是在接连不断的楼群中间。不知道，站在这家医院住院部的七楼，看到了楼群原来是一个景致。看来，不管什么，换个角度就完全不一样了。我想到了二十五年的房贷，差不多到了我退休的时候，一套二百二十平米的房子才真正归我所有。所以，我要保证在退休之前，好好地活着，还要保证这份工作不能丢。所以，我现在真正的穿行是在银行、工作单位和我的身体之间。银行牢牢地拴住我，我必须拴住工作单位和身体，可工作单位我能拴住吗？包括我的身体，也不是我能拴住的。这件事，逻辑上用不着想，二十五年，想想银行决不会垮掉，别的还有什么可想的。即使如此，也不能保证能高高兴兴的。上班这十几年，我想通过自己一点赤胆忠心拴住公司，这边拴得紧些，身体就脱缰了，我那十几年的不吝心血，对于公司，真抵不过这一次住院。总经理在我请假的时候，说：“你把工作安排好，好好治病。这段时间公司的事情比较多，我撑不住也要硬撑着，可能没时间去看你。有什么事打电话。”我前脚刚离开，下午就有电话，小李问这该怎么办，那该怎么报。他可不是真的要问我，而是不愿意担责任，我在的时候，他什么事做得不让我说出什么来。这小子聪明，他比我小十岁，我管的这个部门……这些工作之外的事情，比工作更重要，比工作更累人，这也在拴住单位和工作的范围内。

这算什么角度，我的腰垮了，然后站在这家医院住院部的七楼，看到了这个城市的楼群风景。说实话，从我现在这个角度看出去，那些楼群在天底下，错落有致，比一幅画更具艺术性。谁是这个角度的真正欣赏者，谁又是这个风景角度的创造者，谁又可以为这个角度下的风景感觉骄傲和自豪。我不是，马大夫是吗，那些护士们和护士长是吗？还有那些住在这里的病人。

护士长还没有来，等她来了，我让她站在窗口，问她可曾看过蓝天下那些楼群。

“看什么呢？病号服只有上衣，裤子等明天吧，我找了半天，没有你穿的号，不好意思。别的我都给你准备好了。”护士长说来就来了。

“没关系，有上衣穿，我就可以成为名副其实的病人了，裤子有没有不要紧。”

“那不成，穿齐整了好看。对了，你看看，这是床罩，这是按摩时候披在身上的，这是熨烫巾。你先把上衣换了，我去为你准备抽血。”说完，她又出去了。

她没有等我邀请她来看窗外的风景。

2021-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