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娃儿共成长，我们就这样一起长大

我们就这样一起长大

文/陆生作

他是我儿子，我是他爸爸。他一出生，我们就把希望安放在他的名字里，取了一个“野”字，“质胜文则野”的“野”。我们当然愿意看到他“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但我们自己在奔向“不惑”的路途中，摸爬滚打之后，终于有勇气承认：我们的父母很普通，我们自己也很普通。他只是普通人的儿子，又何苦要求他不普通呢？这岂不是为难？这岂不是苦痛？普通没什么不好，健康就好，做人质朴、心存善良就好，即使有些粗野也无妨。

不记得他哪天开始会喊我爸爸了，一直记得他的奶声奶气，香甜软糯，能融化一切。现在，他的声音已经变了，像个小男孩了，常常像一条跟屁虫，从早到晚“爸爸，爸爸”喊个不停。我有时听得烦躁，忍不住要发火，但转个身又尽量把火降下来，毕竟他是第一次做我的儿子，没什么经验；我也是第一次做他的爸爸，同样没什么经验。那么就相互磨合，相互谅解吧。何况他给我们带来了很多快乐，我们享受了他的快乐，自然也应该承担他带来的相应的烦恼。

一路陪他成长，看他会爬，看他会说话，看他会走、会跳、会跑，看他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我分明感受到，孩子是一个完整的人，不是缩小版的大人。

记得他上托班时，有天接他放学，一见面，他就甜蜜蜜地笑：“爸爸口袋里有彩虹糖。”

我这才想起早上答应他的事，但忘了，只好说：“没有。”

他要哭了，但还是绷住了，略带哭腔说：“爸爸变出来。”

我逗他：“彩虹还在天上呢。”

他很确信：“彩虹已经掉下来了，彩虹掉下来就有彩虹糖了。”

回家路上，我们走进小店，他把彩虹糖放到柜台上，耐心等付钱。我手机一刷，他就着急起来：“我们现在就吃吧。”

走出小店，给他吃一颗彩虹糖，“啊，美味，太美味了！”才走了十来米，他就停下来看我，“爸爸，我没能量了。”

再给他一颗彩虹糖，刚拿到手上，他就说：“有能量了。那么美味。”

一路走，一路补充能量，我们一路开心。

要过斑马线了，我蹲下来说：“来，抱住爸爸。”

他一把紧紧抱住我，高兴啊：“抱起来吃彩虹糖咯。”

我说：“哪有！抱起来过马路。”

他又说：“彩虹糖在马路对面等我嘞，它要到我的嘴巴里跳舞，蹦跶蹦……”他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

我很惊讶，一个记挂彩虹糖的娃，竟能如此表达，或直接，或婉转，或诗意，他完全有自己的头脑啊。

早在1913年，周作人就在《儿童研究导言》中提出：“盖儿童者，大人之胚体，而非大人之缩形……”但直到今天，仍然有很多大人以“青蛙”的身份十分权威地教训孩子，完全忘了孩子还是“蝌蚪”，更忘了自己也曾做过“蝌蚪”。

幸好我还有机会成长，与儿子共成长，既体会到了几十年前父母养育我的不易，认识到了大人与孩子的不同，也明白了我自己养育儿子需要怎样的付出与等待。

我们常说“孩子是我们的未来”，但其实“我们才是孩子的未来”。这当然是大道理，而且还很抽象。我们的不幸在于，即使知道了各种道理，好像也没能把生活过得多漂亮。所以，我就告诫自己：道理尽量想通，“要爱生活甚于爱生活的意义”，“要爱具体的人”。儿子就是我生活里一个具体的人，他有优点，他有缺点，我既为他考虑，我也得站在他的角度考虑。

有一天吃早饭时，他听了我小时候的故事，认真做了总结：“爸爸小时候，带牛去吃草，带牛回家，爸爸就长大了。”他说过就过了，还领会不了其中的美妙，我心头一动，把它记下来，把它命名为《儿子的诗》。我知道，这又是我们共同成长的一个瞬间，我们就这样一点一点一起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