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察是个什么鬼?

问:经常听大家说觉察,那么到底什么是真正的觉察呢?有时候我认为的觉察却被一些人说成是头脑的分析。这个让我很困惑。

◆ ◆

答:当我们开始关注自己,关注心理学,关注心灵成长,“觉察”就成为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词。完形创始人波尔斯说过“觉察就有疗效”(每个流派都注重觉察,但没有一个流派像完形这么注重觉察),足可见觉察的重要性。

这期回答搜集了一些一直在心灵成长领域浸泡的学员们对觉察的看法,及发生在他们身边的觉察故事。希望对大家有所启发。

Lch:

一次我和我父亲对话,我突然觉察到我低着头,不看他。我去感觉那个低头不看他,其实是我很烦他占用我太多时间,也很不愿听他讲身体这不舒服那不舒服。

我立即不允许我这样对我父亲,内心有个声音说:“你怎么这样不懂事!怎么能烦你父亲!要看着他说话!”结果觉察到自己的烦躁越来越大,身体内部感觉到有股气在膨胀,那个膨胀是一股怒气。

我不允许自己烦,那个烦就越来越大,逐渐快变成了愤怒!当我觉察到那个烦的情绪已加重到有些愤怒时,我突然醒悟过来赶快关照我这个愤怒的情绪,告诉自己:我已经烦得快爆发了,我现在很烦爸爸唠叨诉苦,很烦,烦死了。

另一个声音说,我本来就是很烦呀,是你不让我烦呀!接着又说,我当然可以烦呀,可以生气呀,本来这唠叨就很烦,太讨厌了!

我感觉到那个膨胀的身体渐渐松懈下来,那股气渐渐扩散了,减弱,消失。当我允许、承认并接受那个烦和愤怒时,那个情绪就渐渐消失了。我平静地看着父亲听他继续慢慢唠叨,他是不知道我内心己翻江倒海一遍了,他依然起劲地唠叨着……

Fyq:

有一回我在海沧大桥上开车,一辆车别着我超车,我就踩油门超上去,它又超过我,还故意在我前面狠踩刹车。

忽然有一刹那,我觉察到我的愤怒,那一刹那好像是个分界线,在分界线之前虽然我知道我生气了,但我似乎和那个生气是分离的。就在我觉察到愤怒的那一刻,我猛然发现我的身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微微颤抖,仿佛体内有烈火燃烧,好像要爆炸似的。

我没有逃开这个体验,而是完全允许它存在,于是感觉到除此之外,在内心的最深处有一个部分却是平静无波,清凉无痕的。

于是我就在这种既清凉又炽热的奇怪感受里经历了几十秒钟。在这个时刻,头脑似乎不得不休息,而全然感受能量的流动。这就是觉察。

Wyh:

有一次暑假期间,全家去环岛路骑3人自行车,我先在网上订车,可等我们到了以后,却发现老板把车全租出去了,要2小时后才有车。我当场把老板骂了一通,然后我们去其他家租了车。回家后上网给店家差评又发一通牢骚,还不解气。

我奇怪自己为什么要抓住这件事不放,就去感觉那个愤怒。

在感觉愤怒的时候,脑袋中蹦出一个念头:孩子快开学了,我又要开始过苦日子了!天天陪读,接老师的告状电话,我害怕过这样的日子!

当看到愤怒的背后是恐惧,愤怒就消失了。

Lyf:

还有一种觉察叫回到当下。

前几周事好多,焦虑和烦躁如影随形。有一天在吃早餐时脑子还不停地想事情,忘了自己现在在干嘛。当觉察到这点的时候注意力就被拉回当下,感觉到自己正在嚼馒头。当把注意力放在嚼馒头时感觉到了馒头的甜味,那一刹那突然放松下来。

同时我也想起一个来访者在咨询结束时说的话“强迫症对我来说就像我一个多年的朋友,或者说它就是另一个我,我应该和它和平共处,它只不过是想提醒我更小心一点而已……”。

我那时候觉得焦虑也是我的老朋友了,我为什么还不能接纳它,老是要和它对抗?

这又再次让我觉察到我是多么地难以接受自己的问题。后面这个觉察让我吓了一跳,每次我对来访者说要接纳自己的情绪和症状,可是轮到自己时却那么不自觉的和它对抗!

Cxq:

我总觉得自己跟女儿的关系不够亲密,我讲话常只开个头就会被她不耐烦地打断。我非常难过,觉得被嫌弃,被鄙视。刚去国外找她的头二天我就被“鄙视”了几次,难过得我都开始后悔去见她了。我想这次计划在一起十来天,刚好有机会,一定要把这个问题搞清楚!

表达了我被鄙视被嫌弃的难过感受后直接问她,她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会对我这样,对其他人就不会,知道这样待我很不好,所以每次事后又很自责。

我问她讨厌什么样的人,不喜欢听什么话?她说从小就很怕爸妈吵架,看到每次我都吵输,然后哭泣。怕我一说话得罪她爸就又会吵架,所以我一说话她就会很紧张,希望我不要说太多。

我想:“是不是以前的这种情绪模式被延续下来了?哪怕是现在我并不是在跟她爸说话,没有吵架的危险,她的担心依然在?”于是我说:“原来你其实是想保护我啊!”她一下似乎被理解了,整个人开心起来,我的那种被嫌弃,被鄙视的感觉也没有了,还觉得挺贴心。所以在接下来的二周里我们的互动都没有这个部分了,亲近了很多。

还有,她觉得我有时很啰嗦,爱抱怨。我问她:“你是不是在我说话时就会迅速下判断,觉得我说的话后面应该会有啰嗦和抱怨的话。为了阻止我啰嗦和抱怨,就提前打断我的话呢?”她说应该是。

我突然在想:很多孩子不愿意跟父母交流,经常不听完父母的话,是不是也因为害怕父母的啰嗦和抱怨?其实这是他们逃避不耐烦情绪的办法?

我和女儿说我已经成长了很多,你要更新一下对我的看法,她说那叫Renew

哈,我这次玩得可真开心!

Lff:

一直以来,我都很厌恶长大了还向父母要钱的人。身边的人就是我大哥,毕业后一直没给父母什么,可是却一直向父母要这个那个,说实话,我的心里是很鄙视的。

每次说起这个事情,我都感觉到自己总是振振有词,好像占据着道德制高点。别人也多半会认同我的观点。只是自己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说实话,我父母愿意,我哥也愿意,按理说我会不舒服,但不会这么过度。所以我也在想是不是原因在自己身上。

直到前一段时间,和妈妈电话,说到大哥的事情。这次妈妈也很气愤,就和爸爸说了她的看法,觉得孩子不能老向父母要。爸爸说:他们回到老家这段时间暂时没有收入,肯定是向我们要啊。不然去哪里拿钱呢?妈妈就说:你就是疼他,你看女儿,她也没钱,不仅不向我们要,还买礼物送给你。

妈妈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在电话这头有被击中的感觉,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后来好几次回想这个场景,都自个儿哭了很久。那一刻我感受到:自己的辛苦、努力、向上、孝顺、独立好像终于被父母看到了,终于!我为了被父母看到,其实撑着扛着很久很久了。

同一瞬间,我才发现自己其实多么渴望能像我大哥一样,接受我父母的帮助,得到我父母的疼爱。

这件事让我终于明白了:“我所憎恶的其实就是我渴望的”这个道理。现在对父母,对大哥,都没有什么情绪了。人也轻松了很多。

Ly:

我有一个嫂子,很年轻就生了孩子,我觉得她只顾着自己玩,把孩子交给奶奶带,这样的行为很不对。我发现自己对她有非常大的愤怒,似乎那个孩子就会因为她这样而产生很大的问题。

我一直觉得我的反应有些过激了。但是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直到我的孩子出生后,我看到我对自己近乎完苛的要求,甚至为了强迫自己做完美妈妈牺牲很多个人需求,我才明白自己其实是害怕不能给孩子完美的童年,让她受伤害。而实际上是我在心疼自己心里的小女孩,希望她能得到更多的关注和爱。

产假结束上班后,我有一天突然发觉上班真的让我松了一口气,从带孩子中放松出来。我终于承认自己并不是那么心甘情愿地想要照顾她,开始承认自己也有自己的需求。现在我想起我那个嫂子,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愤怒了。

Lqq:

我小时候好几次看到哥哥被爸爸打,当时的我很害怕,也很想救他,但我无能为力。

而现在,我看到哥哥变成这么不负责任,一直会很想去拯救他。后来才发现从小我对他有很深的内疚,认为因为当时没救他他才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

Zy:

昨天我爸来我家。我最恨他常常“诅咒和看低”我,提前就警告他不要啰嗦我儿子(我儿子是我最后一块阵地了)。结果,吃饭的时候他看到我儿子拼的乐高玩具,就说:你儿子啊!!!将来就只能搞个技术活!

我立刻打断他:“别说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再次说:“你别说话!”

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有点生气,但忍住了。

晚上时我在想他讲那个话时候的表情。那是很奇怪的一种表情,他嘴里出来的贬低你的话,眼睛里带着笑意和爱意。这是多么矛盾的东西!用打击你贬低你的方式来表达我对你的爱?!

我无语了。我又突然发现他每次一按这个按钮,我就像个神经病一样起跳。那一刻我才发现,其实我已经深深认同了父亲的批判之音。我一直在怀疑自己的价值能力。父亲一说我,我在痛恨、反抗的同时,底下却是深深的认同。

Zy:

我觉得觉察的出发点是很重要的。以头脑出发的觉察是以“我有问题”,“我需要改变”,“我不够好”,“要更好!”为基调的。

不是说这种觉察就不好,某个阶段它很有必要。我们从不知不觉,对自己所想所知所做毫无觉察,到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固定模式需要突破,这也许是必要的。

但继续练习下去会觉得总掉在“我有些什么不对”“需要去发现和改正”的怪圈里,我自己的体会是这时候要回到我是谁的觉知里。我是谁,谁需要改变?透过这些问题可能会带来一段时间的混乱和迷茫,但慢慢会有东西从沉淀的河水里显现出来。

(以上分享者均为王敬伟宽恕疗愈导师班学员)

觉察不是分析,分析只在人的头脑与理智层面运作,对成长帮助甚微。

真正能导致生命品质重大改变的觉察是透过亲身体验所产生的一种“哦!原来如此!”的状态,是一种整个生命参与的发现与了解,类似佛家所讲的“”。

也惟有如此,它才能深入潜意识,从而产生扭转人生局面的决心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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