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传：25.巨星陨落
达尔文1871年出版了《人类的由来》这本书。紧接着1872年就出版了另外一本书叫《人类和动物的表情》。这两本书达尔文本来打算把它们写成一本书，但是篇幅太大了。而且《人类和动物的表情》这部分内容的独立性很强。所以达尔文还是决定分开写。写这本书的时候达尔文已经63岁了，而且久病缠身，精疲力竭。在他一生最后的10年里，这是很重要的一本书。
当然，达尔文这本书其实与上一本《人类的由来》有延续关系。上一本书达尔文写了不少有关人类社会的东西。比如道德啦、语言啦、宗教、以及社会制度等等。他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篇幅来写这些东西呢？因为当时有不少特创论的支持者提出了一种说法。他们说，别看人类的身体与类人猿长得差不多，但是人类的起源跟其他动物完全不同。人的道德意识、人的宗教意识，人的社会意识是人类独有的东西。是不可能自然而然的发生的。也没办法进化而来。达尔文认为，人与动物很多地方有类似的行为以及类似的表情，它们是有延续性的。人类的这些功能是可以通过自然选择，从非人类祖先哪里慢慢的进化而来。
达尔文在1838年偶然读到一本书，这本书是查理斯·贝尔爵士写的，他在这方面据说是专家。贝尔说人面部某些肌肉是人类独有的，其他动物根本就没有。这种肌肉的作用就是用来作表情的。18世纪的很多思想家和政治家也普遍认为，脸红是人类所特有的表情，别的动物都不会。你看，大猩猩会脸红吗？红了你也看不出来对吧，大猩猩整个一个大黑脸。某些猴子屁股倒是红的，不过那玩意儿好像也不跟着情绪发生变化。人类为什么会脸红呢？这是一种表示，表示这个人不老实，说的是假话。脸红是跟撒谎联系在一起的，这样谁说谎别人很容易分辨。因此我们人类才变得有道德讲诚信。表情这种东西就和语言与道德一样，是人类区别于动物的一大特征。
大猩猩是个黑脸
1838年，达尔文环球航行刚回来没多久。刚看到这本书的时候，达尔文就知道这个贝尔爵士闭门造车。达尔文很清楚，人类的面部肌肉和非人的猿类是完全一样的。达尔文很喜欢在书边上写批注。而且他也有保存资料的好习惯，后人就看到了他当时写的这些批注。在这本书里贝尔爵士讨论了一块肌肉，这块肌肉负责让眉毛皱起来，而且能“无法解释，又无法抑制的传达出内心想法”。达尔文一看，这不是胡扯吗！他在猴子身上也看到过发达的皱眉肌。他在旁边的批注里面写了，八成这个贝尔爵士根本没研究过猴子。达尔文从此惦记上了人类和其他动物在表情上的延续性。整理资料就花了几十年。一直到垂垂老矣才开始动笔写书。
微笑的表情
达尔文认为，人类和非人类的猿猴有着很多共同的地方，包括表情方面。你看，我们高兴微笑，总会露出几颗牙齿。据说还有相关的标准，露出8颗牙齿最好看。这玩意儿不用那么严格。反正你开心的笑，自然的笑，表达一种友善的情绪就行了。露出几颗牙都行。你看，人类表达友善的表情跟牙齿有关系。表达愤怒的情绪也跟牙齿有关系。比如说恨得牙根直痒痒，恨得咬牙切齿。那么为什么表达情绪总是跟牙齿有关系呢？
狒狒拥有很长的犬齿
达尔文给出了一个解释。他说我们人类跟灵长类动物都有亲缘关系，我们都是一个祖宗。你看狒狒有很长的犬齿，黑猩猩也有锋利的犬齿。碰上打群架的时候，两拨狒狒打架，先要把牙齿亮出来给对方看看。这是重要的攻击性武器。我们的祖先也是这么干的。所以呢，露出牙齿跟表达威胁与友善是有关系的，那一点儿都不奇怪。采用进化论观点就很容易解释这一点。否则的话，你怎么解释表达友善或者是威胁的表情跟牙齿有关系呢？根本没办法解释啊。只能往上帝身上一推，当初就这么设定的。
达尔文一开始只是想说明，从表情上来讲，我们与非人的猿类是连续的，是一脉相承的。大家都有共同的祖先，因此大家都有类似的习惯一点儿也不奇怪。这也只有用进化论才能解释。但是后来这个问题变成了次要的问题。达尔文花了大篇幅来讨论，为什么我们的表情是这个样子的呢？为什么用笑声来表达正面情绪，用哭声来表达悲伤。为什么用耷拉着嘴角，皱着眉头表达负面情绪呢？为什么耸耸肩表示无奈？达尔文观察了很多人，他特别留心别人的表情。他孩子刚出生的时候，他也盯着看。反正他有10个孩子，不缺观察对象。他发现不管人的年龄大小，表情是一样的。他还观察古代雕像，西方的雕塑很多。他发现好的雕塑都符合他的理论。他还给世界各地的人们寄去问卷，看看全世界的表情是不是都类似。后来他得出结论，都是类似的。全世界大差不差。达尔文描述了三个基本原理。
有用的联合性习惯原理
我们举个例子，我们愤怒的时候经常会全身肌肉紧绷，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咬碎后槽牙。这些动作都是和情绪联合在一块儿出现的。因为我们祖先就是这么干的，一直保留下来了。我们祖先愤怒的时候，不是追别人就是被别人追。因此这一连串动作都有用。但是换到我们现在，那可未必。看电视里足球转播的时候，你支持的球队遭遇裁判黑哨，因此你很愤怒。捏拳头肌肉紧绷好像压根就用不上。本来么，你在自己家跟谁较劲啊！但是你还是一连串的动作都做了。
还有个例子，人在黑暗中感到恐惧的时候，你还是会不与自主的闭上眼睛。尽管这个动作没啥意义。黑灯瞎火，闭不闭眼也就那么回事儿。但是这个动作与情绪是联合的，是一种习惯。但是达尔文还是认为闭眼不算无用的动作。尽管某些场合没啥用。
对立原理
说白了就是情绪表达总有对立面，欢乐与悲伤，充满敌意还是充满有爱。这些表情动作都是一对一对的。这一条原理算是上一条原理的对立面。达尔文为了论证这个命题，他给出了不少的图片。有猫的也有狗的。也有其他的动物。一只狗充满敌意的时候会紧绷肌肉竖起尾巴，同样是这只狗态度友善的时候会肌肉放松，尾巴下垂，整个身体懒洋洋的趴在地上，显得很悠闲。这两种动作表情就是对立的。
神经系统直接作用原理（由于神经系统的构造引起，起初就不依赖于意志，而且某种程度上不依存于习惯的作用原理）
这条原理名字很长很长，现在为了简化都叫做神经系统直接作用原理。说白了，很多表情是你自己都没办法有意识控制的，由神经直接或控制。达尔文最这条原理不太满意，但是有的事儿，前两个原理解释不了。不得不搬出第三个原理。比如说听相声里说“不由得勃然大怒，直气得浑身栗抖，体如筛糠”。这是气的？这是吓的。这个吓得哆嗦，就不受人主观意志的控制，真抖起来它停不住。
表情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到现在还有很多人都在研究表情，比如说最近很热门的“微表情”。其实就跟达尔文提出的第三条原理有关系。可见达尔文老爷子还是研究表情的先驱者。同样他也成为了研究心理学的先驱者。当然啦,，真正公认现代心理学的发端是1879年莱比锡大学建立了世界上第一所真正的心理学实验室。1879年是很有意思的一年，那年麦克斯韦去世，爱因斯坦出生。爱迪生发明了长寿命电灯泡。同年出生的人还有陈独秀和斯大林。
达尔文在这几年里一直在写作，1875年到1880年之间他一直在写一些植物学方面的书。1881年，他写了一生中的最后一本书《腐殖土的产生与蚯蚓的作用》。这本书是写那些过去不被人注意的蚯蚓的。到现在为止，这本书也是写蚯蚓最好的书之一。达尔文很感慨，别看这东西小，假以时日，它们就可以改变一个地区的土壤结构。千万别看不起这些小东西。达尔文的这种思路，跟他物种起源的思路是一致的。微小的变化日积月累也会造成很大的变化。
达尔文已经很老了，病痛一直折磨着他，他常去泡温泉。过去泡温泉可以有效缓解他的病痛，最近也越来越不济事了。他的《物种起源》在世界各地出版，需要翻译成不同的语言。他还要和翻译者讨论校对。全世界很多学者也和他通信，他的工作量并不小。最近又发现了一个始祖鸟的化石。当年《物种起源》刚刚发表不久，始祖鸟就被发现了。似乎是说明了这是一种鸟和兽之间的过渡物种。但是那个化石落到了欧文的手里，而且有残缺，头部缺少了。
始祖鸟柏林标本，保存在洪堡博物馆
最近又发现了了一个有头骨的始祖鸟化石，保存在柏林。在当时的人看来，这明显的是鸟类和兽类之间的过渡物种。因此对达尔文的理论是个有力的支持。当然啦，我们现在发现，始祖鸟很可能不是鸟类的祖先，而更接近恐龙。有可能是“伶盗龙”的祖先。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还是跟我国辽西地区的一系列化石发现有关系。在辽西地区发现了一系列长着羽毛的小型恐龙。这又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故事，而且也很曲折离奇。以后有机会再讲吧。
进化论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了。但是大家对进化论的理解却未必和达尔文想的一样。特别是自然选择理论。我们现在看来，自然选择理论是达尔文思想的精髓。但是当时的人们并不是太喜欢这种冷冰冰的东西。1880年，赫胥黎曾经提醒他以后少讲“自然选择”，因为这事儿讲起来要花很多的口舌。达尔文还是不断地强调他的自然选择学说。
达尔文散步的小路
到了1882年1月份，达尔文心脏病发作了，倒在楼梯上。幸运的是他被抢救过来了。后来他在院子外散步的时候又一次心脏病发作，他勉强撑着回到家门口。从此他再不敢出门了。4月18号夜里，他再次昏倒。醒过来以后，他拉着妻子的手，跟周围的人勉强讲了几句安慰性的话。1882年4月19号凌晨4点，达尔文与世长辞。他走完了自己伟大的一生。
与他相濡以沫了一辈子的妻子艾玛本来打算就把他安葬在庄园里。但是达尔文的朋友们极力劝说达尔文应该享受更高的荣誉。他们上下奔走。最后达尔文安葬在了威斯敏斯特大教堂里，尽管他不信教。但是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有点类似以国家的先贤祠。为国家做出杰出贡献的人才可以安葬在这儿。达尔文是有这个资格的。在近代，达尔文与牛顿比肩而立。有三本巨著成为近代科学的基石，一本是牛顿的《自然哲学之数学原理》，一本是麦克斯韦的《电磁学通论》，一本就是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很巧，这三个人都是英国人。大英帝国也正在经历最辉煌的维多利亚时代。
达尔文墓
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有一系列的名人墓葬。比如说文学家狄更斯、音乐家亨德尔、物理学家牛顿、诗人乔叟等等。达尔文与他们在葬在一起。葬礼非常隆重，抬棺扶灵的是胡克、赫胥黎、华莱士、拉卜克爵士还有法拉尔牧师、美国公使和皇家学会主席以及德文郡公爵、阿盖尔公爵、德尔比伯爵。参加葬礼的人还有英国、法国、俄国、德国、意大利、西班牙和美国的科学学会代表以及达尔文的亲朋好友。达尔文的妻子艾玛没有参加，她想必还在纠结达尔文能不能上天堂的问题。葬礼太隆重了，太庄重了。
有一位老人已经年过六旬，他打破惯例出席了达尔文的葬礼。本来他是一辈子也不打算走进教堂的。他的毫无疑问是达尔文进化论的拥护者，他甚至早于达尔文产生了进化的思想。他把生物学的某些概念引入了社会学领域。特别是在美国，他的学说尤其流行。那时候的美国正在经历蓬勃崛起的镀金时代。
那么他是谁？他又做了什么？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