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窄巷子酒吧主人、女诗人翟永明聊文学与诗歌
来源: 成都晚报
“它们都具有鲜明的女性主义色彩。常以轻松、自然、戏谑的口吻描述日常生活细节,漫不经心而又一针见血地指出不平等的两性之间的权力关系。”翟永明对阿特伍德的欣赏,或许来自于两人同是拥有女性意识的作家。
宽窄巷子,白夜酒吧,它的主人是著名女诗人翟永明。这里是成都文学圈内人往来聚会的沙龙,也时常举办重要的文化、艺术活动。虽说是酒吧,但白夜有一间宽敞的玻璃房,高大的书架上陈列着一整墙的诗集,有些诗集如今已经成了孤本。在白夜,翟永明和记者坐下,细细地谈起文学、诗歌。
“我眼下正在读的一本诗集,是阿特伍德写的《吃火》,这是她第一次在中国出版中文诗集。刚刚上架,译者是著名女诗人周瓒,从译本上来讲是很可靠的。”翟永明说,她读得最多的还是纯文学,尤其是诗歌,于是话题便自然而然转到了她最欣赏的加拿大女诗人阿特伍德。
诗集《吃火》包括三种先前出版过的诗选集:《诗:1965-1975》、《诗:1976-1986》以及《早晨在烧毁的房子里》(1995)。在这些早期的诗歌中,阿特伍德运用平视的方式来观察日常生活。“她拥有一种惊人的表达力,可以用诗句在日常生活与令人惊骇的事物之间营造出鲜明的对比效果。她的诗歌语言宛如水晶般澄澈、隽永,通过汽车旅行、明信片、荒野还有琐事等诗歌中经常出现的事件或意象,向世人展现了她澎湃的激情和充沛的才华。”
阿特伍德上世纪60年代就读于哈佛大学,曾任加拿大作协主席。早在上世纪90年代,翟永明便从文学杂志上读到阿特伍德的诗,“她的诗是丰富、开阔的,涉及题材多样化。除了诗歌,她还写评论、小说,每一种载体都有其独到犀利之处,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位女作家。”
翟永明对阿特伍德的欣赏,或许来自于两人同是拥有女性意识的作家。上世纪80年代,翟永明的组诗《女人》,以独特奇诡的语言与惊世骇俗的女性立场震撼了文坛。时至今日,她仍然是中国当代最重要的女诗人。翟永明说,童话、神话、加拿大历史故事、政治事件、经典文学和艺术形象等,都是阿特伍德在各个时期的诗歌中经常运用的素材。如“重述神话”系列中的《珀涅罗珀记》就是从荷马史诗《奥德赛》改编而来的,但却增加了女性的视觉,使之更为有趣生动和别有深意。通过改写、重写神话、寓言,并且使叙事和诗歌结合,用崭新的文体和技巧,使旧典焕发新鲜的艺术魅力。在《变形者之歌》、《蛇之诗》、《无月期》等诗集中,有大量改写和重写神话、童话的诗歌作品。“它们都具有鲜明的女性主义色彩。常以轻松、自然、戏谑的口吻描述日常生活细节,漫不经心而又一针见血地指出不平等的两性之间的权力关系。”这同译者周瓒对阿特伍德揭示男权社会对女性压迫和施暴的诗句常常尖锐到近乎残酷的评价异曲同工。
说到女性意识,翟永明还提到了《简爱》。“上世纪70年代初我读到《简爱》,在当时很难读到西方小说,我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中读到这本书,虽然当时年龄比较小,但我非常震撼。首先,这本书是西方文学史上一个重要的女作家写的,书里面表达出女性对于精神与自由平等的渴望。第一次让我思考了性别这个概念,在那个年代,对我有很大的影响。虽然现在看起来它并不是一本女权主义的书,但它还是包含了一个女作家特别独立的见解,尤其是它追求女人与男人在精神上平等,这样一种观念对当时的我来说,已经足够产生很大的影响了。可以说我的写作中伴随的女性意识,和我早期读《简爱》是有关系的。”
“我基本上每天上午读书,有时一两个小时,或整个上午。我喜欢看杂书,我的阅读内容是比较广泛的,各种各样的书我都读,有的甚至是一些比较偏门的书。我也并不是沿着一条很明确的线索来进行阅读的,基本上是碰到什么书就读什么书。而且我对书往往是一看比较感兴趣或者想读,就会去读它,不见得它对我会有什么影响或用处。”
再说几本书
推崇《繁花》:方言小说打破主流语言束缚
放眼到中国当代文学,翟永明对上海作家金宇澄十分推崇,并向读者推荐了其长篇小说《繁花》。这本书的特别之处,是作者用上海方言写作,以满纸沪语描写了当代上海市民生活,有很多动人的细节。此外,他的写作方式十分特别,他在线上写作,和读者互动,却又不是纯粹的网络作家,“因为他的写作态度非常传统。”翟永明说,她特别欣赏金宇澄和成都年轻作家颜歌的《我们家》都曾尝试用方言写作,“方言小说和主流语言风格不同,打破了主流语言的束缚,生动和鲜活。”
说起网络作家对传统作家的冲击,翟永明笑言,“至少对我没有冲击吧,这是两种不同体系的写作,放在一起讨论是没有意义的,网络写作是一种新型的写作方式,更多的属于年轻人。”
读硬科幻:引发对未来的担忧
写诗的翟永明,其实是工科出身,她毕业于成都电讯工程学院,曾供职某物理研究所。因为学科背景的关系,她一直很喜欢有一定科技含量的科幻小说,尤其是硬科幻。“阿西莫夫是我最早接触的科幻作家,还有就是最喜欢亚瑟·查理斯·克拉克和库布里克合作的《2001年太空漫游》,前不久还重读了一次。最近正在读一本科幻小说《机器人启示录》,主题是讲未来机器人成为人类的依赖和噩梦,机器人为控制人类,对人类发动战争。这个角度非常有趣,小说本身的文学性也很强。”
科幻题材偶尔也会影响翟永明的诗歌创作,让人意外的,她的有些诗歌甚至会涉及到科学主题,“我写过关于生物革命的诗歌,叫《第八天》,就是因为我看过一本关于生物革命的书,由此引起的联想,以及对未来的担忧。这是科幻题材普遍的主题——人类对科技发展的担忧,它一方面改变我们的生活,同时也会带来人类无法控制的因素。”
《波普主义》之于中国艺术:找到自我风格
艺术类的著作是翟永明偏好的。各种艺术史和艺术传记都会让她有兴趣一读。“最近我在看一本美国当代艺术家安迪·霍沃尔和帕特·哈克特写的《波普主义》。”虽然并不喜欢安迪·霍沃尔这位著名的美国艺术家,但书中描绘的美国60年代艺术圈和文化圈的生态让翟永明感兴趣。
“那是美国当代艺术刚刚起步的时代,迸发着各种前沿思想,相当于我们中国兴起文学热的80年代。安迪·霍沃尔在那时拍了大量试验性独立电影并曾经获得1966年的第六届独立电影奖。书中写了很多60年代的美国地下电影以及摇滚乐队的状态,很有意思。当时好莱坞也拍了很多挑战禁忌的电影,被禁止上映。书中还描写了他与著名的'地下丝绒’乐队的关系。”对于翟永明而言,阅读他人的历史,可以得到一些启发,“实际上,我们今天在做的很多艺术作品,别人已经探索过了,了解了这些之后,我们要创作的应该是不同于他人的,最重要是找到自己的风格,而不是简单的复制模仿。”(记者 钟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