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斜红》五百十七、终一趣

盛馥蓦然僵滞!时隔年余,蓦然又投身于这春醪香浓的胸膛......为何竟隐隐觉得是久盼得偿?

“不不不!如此又将尔永至于何地?尔永还不知在哪处饱受煎熬!”--盛馥骤然醒神,鼓足了气力就想要推开刘赫......忽然间,她只觉刘赫接连震颤栗、自己心口又有微微一痛......“为何这般熟稔?”她骤然失神,“这不是.......不当就是被箭枝射中之样?难道?难道?!”

“刺客!拿刺客!”须臾间本要扑向盛馥刘赫的人群逆转而走,盛馥只听得震天的脚步声四散开去......

“王妃!王妃!”初柳与绿乔带着哭腔扑了过来--旧日重演,她们已是魄飞魄散......

众人皆惶,唯有紧拢着盛馥的刘赫还是安魂定神、处之晏然,他迤迤然一笑,竟是分外心满意足。

“你我有情,又非有情,故以终是有情!”他将唇贴近了、沉声稳气地与盛馥耳语着,像是那一派喧嚣并不在他的耳中眼里,全然与他无涉。

倏然,想挣扎脱去一探究竟的盛馥心一紧、眼一抽、鼻一酸、目一涩,顷刻间就要神魂颠倒、不能喘息!

“为何会有贪恋?”她自问。

“为何能觉慰籍?”她自省。

“他是我即将要杀之之人、应是有刻骨之恨,可为何此刻无有怨恨唯有委屈?”

“朕护你安危。”此刻刘赫的脑海中是那日兰兮堂中犹如白桦断枝般佝背偻腰的齐恪.......忽然他睥睨而笑,终于释然,“不能让你伤之分毫!”

盛馥心乱如丝--一丝牵着齐恪、一丝挂着刘赫,一丝绕着“不当”、一丝缠着“或该”,一丝提着忧心、一丝悬着绝意......千头万绪集至唇边,却只汇成了一句“你可有恙?”

“无妨!”刘赫稍作愣怔之后就更显宽怀醉心,“你既舍不得朕死,又何故要朕去死?”

刘赫的一个“死”字旋即就将两人生生是拖回了烛天的火光之中!刘赫探低一看,只见红焰婆娑中盛馥的眼眸莹莹润润、像是盛满了熄火的甘泉......

“刘赫,先放开了恪王妃,二郎与你有话相谈!”忽然有一月白衣儿郎一路声遏行云地纵马驰来,不及勒住就已飞身而下。

“好身段、好功夫!”本已丢尽了三魂七魄、这才捡了些回来的郑凌琼竟看得眼迷神晕,全然忘记了自己原是趴卧在地上、狼狈不堪,更忘尽了自己本是命悬一线、危在旦夕“倒不知样貌如何,可是能配得起这幅身姿!”

“怎么我们北地就无这样的?刘赫虽是个杰出的,却不是这等能让人腻着不想挪开眼的风情。”郑凌琼遐想无边,不禁嫌恶地去看被绑在一旁、不得动弹的北地儿郎们,“看看那些个木头,主子都快是要死了,都是没一个吭气的!”

“二郎!”绿乔的哭喊声引回了郑凌琼的视线,只见那俏丫鬟急急地奔过去,扯住“二郎”的袖子就拖,“你可是来了!可是来了!快些、快些!”

“盛家二郎!”郑凌琼一听就是惊喜、抖颤着就要坐起了看个分明,“听凌瑶说过,盛家的两个儿郎都是拔尖,这二郎的样貌定是不会差了他大哥多少!我既不曾见过大的,见见小的也算足愿!”

“绿乔,你们俩人且退,且看二郎行事!”盛为略扶一扶绿乔就往盛馥处奔去,但见刘赫的苍发中有一长一短两支箭羽还在兀自颤动,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悬至喉。

“快些放了恪王妃,你们也好各自疗伤!”盛为看见淋漓鲜红已沁透了刘赫乌衣,不禁猜想其中一枝或已贯通了刘赫又射中盛馥,亦是恍惚旧日重来、不禁暗自唏嘘。

“留清,别来无恙!”刘赫很是“无恙”地盛为寒暄、却不曾动弹分毫,“盛馥无妨,故以你无需焦灼!”

盛为既听不见盛馥声响、又看不真她情形,又见刘赫仍自紧拢不放,不由张皇由生,唯恐再有枝节横添。他踌躇眼下盛馥既在他手便不能鲁莽妄动,且亦不能让刘赫失了性命......

“然你有妨!”盛为看似关切之意仿若溢于言表,“二郎看见一箭险要没顶,虽不及心肺却也是脏腑重地,且是轻慢不得!”

刘赫骤然发笑--他似笑得苦涩不堪、又似笑得酣畅无边......“终究盛馥是要朕一死,故以这般死去与那般死去又有何异?又是何妨?”

“你万不会死!”盛为含混地应了一句就欲跨上前去强行夺了盛馥过来,不料刘赫竟似耳听八方般的、倏忽就挟起盛馥腾挪而去,转眼又与他错开了一丈有余。

“你放开我!”焦急惊愕的盛为终于听见了盛馥的声气,“你的血都已湿了我的衣裳、污糟得很!”

“朕不放!“刘赫垂下略略发白的脸庞,挑起一眉学做着戏虐,”或是永不再放!”

“信口雌黄!”盛馥又试着挣扎出这铁箍铜墙、却还是心余力短,“快些放了我去!”

“你是怕留清将而今之景说与齐恪一听么?”刘赫笑问,“朕却以为,他或是当知而今之你毫发无伤,不似那时险些就要往生!”

“那时?那时说的是我与尔永双双中箭之时?”盛馥听得刘赫此言便是气馁沮丧、恼怒怨恨齐来.......霎时,方才还与他相牵的片片夙情悄然而去,冰消瓦解、荡然不存。

“你自比我夫君不算、竟还贬抑于他?”盛馥斗志又起却苦于挣不脱去--她想喊盛为来助、想喊兵将来围、甚至想要让人押着刘赫的那些心腹之人以命相挟......

“我若让你这般终了,实在是太过轻易了!”盛馥的双眸瞟向火光,“那才是你的归处!”

“无妨!”刘赫无谓无忧,“若终能,便无妨!”

“姐姐你如何?”盛为见两人只有唇枪舌剑却是无休无果,忍不得又想逼近,“可是有伤?”

“我不妨!”盛馥方才已是略略拧动过身子知晓自己无恙,此刻盛为来问倒也答得干脆。

“你方才为何不答二郎?”盛为像是有气,“众目睽睽之下这是作甚?快些谢了他的救命之恩随了二郎去,也好让他疗伤!”

盛馥不能答了盛为自己方才是为意乱神迷才不应他,更不能说出“正是你时常拿防贼的姿态来防了我与刘赫我才心亏气虚、故以不知怎应”......正自烦扰间,那“疗伤”二字又如雷般复来,“咻”地一声便炸裂在她心间。

“我不会谢他!你只去将那些北来的都押来此处,他若不放我,便一个一个轮番砍杀。终归他们的陛下是要赴死,他们早一刻前去也好相迎!”

“嘶!”盛为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倒也不至如此!”

“还不快去!”盛馥一声尖嚎仿若撕破了刘赫的胸膛--他晃了几晃,忽然风驰电掣般得自腰间取出一根绳索,眨眼间就已围上了盛馥的后腰。

“留清,此刻你需得备船送我大寒臣民归去。”刘赫仅凭单手就已将盛馥与之牢牢相连--“咔哒”一声闩落锁紧,“盛馥,朕适才才道过或是再也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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