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辉：《天空之镜》（组诗）
程辉，现居四川省都江堰市。1982年开始在报刊杂志发表散文、诗歌，后停笔。2019年重新拾笔，已在几十家微信公众号平台和纸刊发诗数百首。有诗入选《诗人样本2019》《新时代诗歌大观》等。
天空之镜
走在茶卡盐湖
犹如走在天上
在这天人合一的地方
不需要腾云
就可以在天空游荡
走在茶卡盐湖
看见了两个你
一个在地上
一个在天上
原来我们人生的足迹
一举一动，都有
天上的白云在记录
每天发生的一切
都不是无缘无故
走在茶卡盐湖
你看见了地就是天，天就是地
天的高度和地的厚度是一回事
苍天和大地，必须敬畏
因为它已经照见了你的一切
和宇宙比
茶卡盐湖太小
却装下了整个银河
你一生的悲欢
就在一粒盐中
梦幻般的茶卡盐湖
不仅记录你的身影
更照见了你的灵魂
隧道
钢筋水泥和现代科技
山的宝藏加速掏空
一支支穿山的眼留下了时间隧道
穿越过去还是未来
宝藏加速变现
经济的血液加速流淌
子孙后代的生存穿越到现代
经济长在白云之中
走向繁华还是死亡
遍山的羊群一不小心
就有的陷入了隧道
钻进了山的黑色的眼中
与高速发展的经济背道而驰
寻找亮光成了它们唯一的追求
也许钻出隧道已经精疲力竭
还没爬上隧道边的高坎又被吸进另一个隧道
寻找光明成了一生的全部
时间的隧道浮在半空的经济中
有的钻了进去
穿越到了未来的未来
麻雀
吸取了失去森林位置的教训
生活在田间地头林盘城市院坝
所有和人类最近的地方
和人类共生共存
也许失去森林把胆怯
永久地注入了它的体内
和人类共存的生活又永远地
保持了它机警的优良品格
它是离人类最近看得见摸不着的精灵
对人类了解得最多的可能就是麻雀
它用对人类的高度警惕
嘲笑人类的健忘本性
它说失去一次森林
就保持了世代的警惕
而你们被同一块石头
绊倒一千次也会遗忘
所以我就生存在你的眼皮下面
你也不可能捉到我
因为不相信
已注入我的血液
索取
迷蒙中，一种恐怖的像恐龙呼叫的
声音向我袭来
我翻身起来，惊出一身冷汗
我知道平时预感过的大自然报复来了
我赶紧叫醒妻子
刚穿好衣服
就听见老乡在楼下大叫
大家赶快出来，跟着我上山
轰隆的怪叫声
排山倒海一样在我的耳膜中炸响
大自然选择在我们最薄弱的时间段
在这漆黑的丑时深夜
向我们袭来
暴雨中，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
跟着老乡向山顶奔逃
我们居住的农家乐发出啪啪的声音
我知道我的奔驰已被裹在泥石流中了
我们艰难地走上了山顶
我妻子靠着我长长地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这时我们已狼狈不堪
全身湿透，一身泥浆
我知道大自然的报复迟早要到来
几十年来我们对大山疯狂地索取
大山早已伤痕累累
大山就在我们对它索取凉快的时候
对我们进行了报复……
(根据2019年8月四川省汶川泥石流灾害一位受灾人的自述整理)
中天的羊群
和太阳一起出现
中天站满了洁白的羊
浑身的水气显示了它们刚从水中钻出
脱离了曾经的火热水深
一直铺到天边才露出一片片的青草
它们不知道下一刻天气会出现什么变化
它们要尽早地沐浴阳光
这是它们最幸福的时刻
看见它们都露出了欢快的笑容
一群哨鸽划过天空
发出一串长长的惊叹的哨音
随着哨音的消逝
羊群也逐渐消失在蓝天之中
是它们钻进了深邃的草丛
还是融化进蓝天中了
为什么一幅惊艳的景色往往不会长久
为什么美好的事物总在天上
弹弓
占领广袤良田
长出亿万把弹弓
打天，射云
日月星辰都是靶心
使命在城市
埋伏在小区、行道旁
依仗钢筋混泥土
贪婪疯狂增长
大弹弓中弹弓小弹弓
剿尽天下雀鸟
一些草在等待一场谷雨
春天虽然来临
但一些草急切期待一场浇透的谷雨
也许被一些比它们高的植物遮掩
难以发现，要见
一些阳光，也要手脚并用
其实在煎熬之中
作最后的挣扎
都是从冬天的灾难中走出来
它们知道，难以
拥抱春天
更难以爱
虽然春天就在它们面前
不是吗。我就看见窗前
有一棵矮小的细草
每天在春风中摇摇晃晃
这两天却怎么也看不见了
是在夏天的普惠来临之前倒下了
还是被一只小小的虫儿折断了
总之你是消失了，再也
看不见了
你太渺小了，消失只是
分分钟的事情
你还是没有撑到
谷雨这一天
行道树
我们从乡村走来
还残留着乡村的记忆
又淹没在钢筋水泥的疯长
见证着城市的白天黑夜
首先迎接我们的是雾霾
包围了我们
忘图蒙蔽我们的眼晴
我们凭着在乡村绿色洗亮的眼睛
仍然穿透了城市的尘埃
有许多飞驰的甲壳虫
在我们脚下来回穿梭
犹如我们乡间河里的一尾尾鱼
在诠释一个现代文明的故事
它们放出的尾气
经常熏得我们睁不开眼晴
还有一串串的甲壳虫在我们面前不动了
是它们走累了
还是甲壳虫的主人担负起的使命需要停下来
每一串甲壳虫旁边都有一个绿衣人
他们依靠这些甲壳虫生存
穿着职业装的牛或者羊
坐在池塘一样的屏幕前
游弋的蝌蚪在传递着海量的信息
不知道有几条值钱
或者他们把汉字当成青草
码起。删掉。咽下
一些花儿一样的青年
把他们手上花儿一样的单子
飘撒在人流中
他们的盲目就像手中飘出的单子
我们在替他们着急
青春的他们这样下去
有可能像他们发出的单子一样
被社会随手扔进垃圾箱
迷人的蝴蝶在夜间飞舞
在灯红酒绿中
寻找栖息的枝桠
大妈们在我们旁边莺歌燕舞
过着娱乐至死的生活
还有一类服装颜色和我们一样的人群
也是彻夜不眠地守着这座城市
他们沉默着
具有超强的忍耐力接受力
把城市的街道，看成了河流
争做一块块石头
竞争着各自的圆滑
佯装幸福的笑容
我们白天黑夜地守着城市的街道
看穿了城市的一切
想回农村了
却被定格在街边，回不去了
敲钟人
钟声如瀑布
敲钟人手心发麻
奋不顾身
飞流直下
哪怕摔得粉身碎骨
石头躲进深潭装睡
或者比赛谁更圆滑
小聪明就是大智慧
绵羊仍在悬崖边吃草
只要还有点青草
钟声与我何干
即使是死亡的钟声
这条贱命
同世界一起灭亡
还倒赚了
从深潭捞起一块石头
愤怒地砸破它
却看见
这圆滑的装睡的石头
迸发出一团火
健忘，是一剂良药
这是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
狂轰滥炸的信息，难分真假
这是一个热点频出的时代
热点就像波浪一样
一浪接一浪
后浪总是盖过前浪
好像没有浪花，能结出果来
好像每一条信息，每一个热点都和我们有关
又好像和我们无关
我们别无选择
最后只能接受，然后健忘
我们热议各种谎言、欺骗、忽悠
结果它们变作花样，照样盛行
甚至对一些事件，义愤填膺
但很快，又风平浪静
没有人去关心曾经热血沸腾的结果
然后又热议新的同类的事件
又一回义愤填膺，又一回心如止水
好像只有健忘才能医治我们心灵的各种创伤
在健忘里，生活照常进行
折叠
历史是一张折叠的白纸
在白纸上面
有人肆意挥洒，绘制着一张张的蓝图
最终没有一张完成
最后腐朽
被折叠在下面的人
这张白纸是一座山
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像牲口一样地生存
世代难以翻身
几千年来也有雄才大略之人试图铺抻这张纸
都没有成功
愿这张纸能够被最终铺抻
愿这张纸没有折叠
愿所有的人都能在这张纸上绘制自己的蓝图
春天的风从哪里来
2020年2月9日，立春已过5天
天空一片碧蓝，继续宅在家里
明显地感到春天的到来
站在阳台上，感受春风
从哪里吹来
从海量的颂杨李文亮的博文和诗歌中来
从一线医务人员忘我的拼搏中来
从护士脸上深深的勒痕中来
饱含的泪水中来
从科研人员和超级病毒
赛跑中来
从后勤保障和医院工程建设超负荷的劳动中来
从南方的一座山中来
从东港环卫工的一张缺了三点水
武字多一撇的捐款字条中来
从几十个省市增援武汉的决心中来
从一颗颗纯朴的心中来
一份份激越的情感中来
从全面的苏醒中吹来……
春风已在神州大地上吹拂
冰冻的河床已开始融化
小草已经在泛青
种子在发芽
但愿这股强劲的春风
吹走严冬
2020-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