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遐想
昨夜两点,起床赶路,在乡间的夜空,蓦然抬头,月牙低垂,星星撞入眼膜——铺天盖地,壮阔的、浩瀚的、璀璨的,碎钻。
我愣在那片星空下许久,先是惊叹,未曾想过,凌晨两点的夜空,竟会这般波澜壮阔;再是凄惶,想起,许多关于星星的传说。
三毛在《敦煌记》里写:
“很多年以后,如果你偶尔想起消失的我,我也偶然想起了你,我们去看星星。你会发现满天的星星都在向你笑,好像铃铛一样。”
儿时有过一个梦想,去大草原或是撒哈拉看星星,我听说,那里的星星特别亮特别大。我知世间事,太多求而不得,有些东西,譬如星星,此生一面之缘也足矣。
后来长大了,走着走着就把这一面之缘的念想丢了。
有时觉得,自己像被束在一个无形的壳里,无力挣脱,相信我,早熟的小孩,她/他的心事,足足多了常人几倍。
七月暑期班结课,小孩要我给他们念过一段《小王子》,我念完,看到他们满脸虔诚,目光澄澈,好几双眼眸,都是深不见底的星星。
昨夜在星空下想起这两段来了:
“夜晚,你抬头望着星星,我的那颗太小了,我无法给你指出我的那颗星星是在哪里。这样倒更好,你可以认为我的那颗星星就在这些星星之中。那么,所有的星星,你都会喜欢看的。”
“有一天,我看了四十四次日落。你知道,当一个人非常悲伤的时候,总是喜欢看日落的……”
小王子,我这一生,不记得看过多少次星星,也不记得看过多少次日落了。那些成长旅途里的笑与泪,也风干在记忆里了。
文学给人的慰藉,永远是苍凉而温暖的,明知是假偏偏当作真,
冯唐在《万物生长》里写:
“我不要天上的星星,我要尘世的幸福。”
我在很久以后才明白,这分明是只属于少女的娇憨,天上星与尘世福,未必后者更容易。
高中语文考场作文写过一句:“世上往往不是缺少幸福,而是我们往往把幸福的门槛建得太高太高。”
道理我都懂,但幸福,还是像隔着玻璃般遥不可及。快乐容易,幸福不易,总要努力,无法懈怠。
中学读田维的《花田半亩》,她说,“死亡是宁静的星”,一颗一颗,全是死后的魂灵,银河相隔,再无相认之时。
想起已故的爷爷奶奶,他们的故居,就在我站的那块土地,匆匆到访,星星在头顶发着温柔的光,想念化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我对人世的许多事,渐渐陷入冷静的旁观,克制与漠然,可以少掉许多心痛。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生死一事,真的在于上帝。
据说,我们肉眼所见的星星,其实都是许许多多个光年之前发出的光。也就是说,那颗星星一千年以前发的光,经过了千年春秋,终于到达了我的视网膜,投下一个影象。
抬头仰望星空,竟实现了一个千年之约。世界之大,人群之杂,千年以前,我是谁,你是谁,经不起深究。
在小城的十来天,常常独自蹲在夜空底下发呆,心里闷了许多话,淤积了许多情绪,发酵、晾晒、烘干。我甚至试过在夜里一点开门看头顶眨巴眨巴的星星——最开始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念,就那么沉默地和那些从遥远时空到来的光对视,直到眼里有热流涌动。
再就想到高中三年,夜夜透过顶楼的小窗看外面的星,屋里台灯亮着,卷子堆着。还有去年一个人在西安,夜里骑着小黄在城墙底下瞎转,头顶是遥远的星。再就是年初在菲律宾的贫民窟,坐在破烂的屋顶上,看头顶的星。
和念旧无关。我只是习惯在悲伤的时候,停下来清算一下过往。就像那些星,回望走过的漫长的一千年,在如今披戴的幽光里,所有行程,都被赋予了意义。
生活渐趋正轨,却畏惧这一成不变的循环往复,星星啊,请教我如你坚韧至此,千年之旅,只为一场漫天星光。
晚安~愿你枕一席星光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