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首届“感恩父母 让爱传承”全国散文、诗歌有奖征文大赛李志国作品
陪着母亲渐渐变老
李志国（新疆）
母亲真的是老了，这个老，不光体现在容颜上，最主要的是她老人家上街记不住回家的路，前年的一次大街上的丢失，让儿女们真切地感受到了母亲患上了早期的老年痴呆，而且是越发的严重了。
人都是要老的，无可非议，但母亲早期的老年痴呆，让儿女们恐慌起来，它打乱了母亲和子女的生活，性格耿直、一向活波的母亲怎么会得这个病？大母亲两岁的大舅以及小两岁的姨姨也都70多岁了，依然思维清晰，语言表诉清楚。我们追根溯源，姥姥75岁也是如此，可能是遗传因素所致吧？
躺在床前，一轮明月挂在窗前，我久久无法入睡，回忆过往的岁月，往事淅淅沥沥涌上心头，潮湿了我的心。
母亲年轻的时候是多么的坚强和好强，她的坚强，让儿龄时段贪玩的我们受到很多责罚，姊妹六人除了小妹年纪小，其他五个都是在母亲的棍棒下成长起来的。
记得很清楚，70年代末，八口之家生活是比较拮据的，农忙的时候，农田地里的活总是干不完，上面的三个姐姐放学后扒猪草、插猪食、洗衣服、做饭，挑水，小学二年级的我承担起家里喂猪的活，妹妹和我轮流摇鼓风机，周末了不是给棉花放苗就是封洞，夏天给棉花打头，秋天近2个月的拾棉花占去了周末所有玩的时光，让天性爱玩的我们苦不堪言，那时的我常常想，为什么要年年种棉花呢？
家里的六个姊妹活是有分工的，谁干不好，回来是要责罚的，以至于大姐20出头就嫁人了，用大姐的话说，实在是受不了母亲的打，那时候我们总觉得母亲心狠，和母亲相比，父亲倒是慈祥而宽厚，一旦父母发生争执，儿女们总是一边倒，母亲常常显得孤立无援。
母亲的坚强还表现在不服输上，印象深刻的的一次是捡棉花杆（农村烧火做饭用），秋天的周末，母亲约了邻居一起去犁过地的棉花地捡拾柴禾，似乎一进地，母亲和邻居就展开了劳动竞赛 ，所带子女默默的参加到这场无声的比赛中，比赛中途母亲很少让我们休息，休息长了，是要挨骂的。到了中午，秋老虎晒得人直冒烟，所带的饮用水早已经喝完，母亲好像并没有停止比赛的意思，一直埋头苦干，好在邻居的孩子饥肠辘辘，对方要回家吃饭，才终止了这场比赛。
母亲是有爱心的，母亲的狠是对孩子们而言的，用她的话讲，不打不成器。但对外人，她却充满了爱心，80年代，经常有卖货郎走街串巷路过连队。有一天，一个卖货郎经过我家大门口，母亲看他面容黝黑、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的样子，赶忙把人招呼进家，我们放学回家，看到桌上的饭食与往日不同，增加了两个菜，以为来了亲戚，通过大人之间的对话，才知道卖货郎是个外乡人，走街串巷买点家用的小物件以此糊口，吃过晚饭，母亲烧了开水，招呼父亲帮他洗了热水澡，换洗了父亲常穿的衣服，即便如此，大姐早上给挑货郎叠被子时，仍然发现了被子上有好多虱子，趁外乡人出院上茅房（厕所）之际，姊妹们埋怨不该请外乡人入住家里，母亲言道：“一个外乡人，走街串巷能买几个钱，大家生活都不容易，他不住咱家，天快黑了，他能去那住？只能在谁家的屋檐下坐一宿了，我们收留他，还可以让他在家里洗个热水澡，他就可以踏踏实实在床上睡个安稳觉，对他来讲，就是个最好的缓解，被子脏了可以洗呀。”
母亲这样说，我们都不在多言，外乡人临走时，留下了一些家用小物件作为感谢，母亲婉言拒绝了，并将父亲的一些衣服相赠 ，这些往事在我童年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和影响。
母亲是勤劳的，勤俭持家是她管家的基本方略，80年代，家里虽然孩子多，但基本没有挨过饿，即便是现在的生活好了，她也秉持吃不浪费，穿的得体就好的原则，把这种家风延续至今，现在的生活与儿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姊妹六人都已成家立业，在各自工作岗位上都小有成就，特别是二姐、六妹两家，已经成为有实力的企业家了，对农村走出来的孩子，村里村外时常有人夸赞母亲，母亲总是脸上挂着笑意，看得出她是骄傲和自豪的。即便如此，母亲依然教导我们勤俭持家，过季的、不时髦的衣服通通让我们寄回老家，给不富裕的相邻，现在小区里有了捐赠衣物的箱子，她会及时提醒我们旧衣服不要扔，捐赠出去。
母亲是有侠骨柔情的，同她一辈的人常把她比做孙二娘，扈三娘，做起事来，快言快语，雷厉风行；对待相邻，倾囊相助，热情有加；对待朋友，以碗论酒，豪气干云。当年在新湖二场是出了名的，以至于当年六师的副师长黄金山检查工作到新湖，非要来二场见见她这位女中豪杰 ，领导到访，自然以酒相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得知母亲叫黄金良，非要认个妹子，这事一时在场里茶余饭后引发过一阵笑谈。家里来了客人，母亲也是好酒好肉相待，多少客人醉到在八仙桌下 ，领教了母亲的厉害，母亲自此能喝酒的声誉传遍了村村落落。我曾问过母亲，为什么这么能喝酒？母亲说“酒喝的差不多，就不要喝了，你可以唱个歌，讲个笑话，让对方喝酒”，原来母亲年轻的时候在武威是唱秦腔的，唱戏、唱歌是她的特长，客人不会唱歌，只好喝一杯酒，用己之长攻他人之短，客人自然就喝醉了。
棍棒底下出孝子（女）。父亲去世的早，没有享上儿女们的福，我们都很遗憾，如今只剩一个老妈妈，姊妹们争着孝敬母亲，每年谁得空，都带上母亲去内陆转转，时不时带上她回到年轻时生活过的农村，让她看看以往的相邻和老朋友，让她唠唠家长里短。每个季节都有新衣服更替，可她很少去穿新衣服，是舍不得穿还是传统使然？不得而知。哄着、骗着说，妈你穿这身好看，可到了明天，又把旧衣服换上了。
我知道，她那个年代的人，吃苦耐劳惯了，好像骨子里始终存在没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姊妹们相继带她老人家去甘肃老家、去看黄山、爬长城、游桂林，去浙江、去海南、去湖南、去四川、去江苏、去北京，看名胜古迹，览祖国名山，每到一处，住不了几天，她都急着往回赶，“金窝、银窝不如家里的狗窝”，让人无可奈何。印象深刻的只有一次，她没有急着要求回家。2007年我去北京司法行政学院学习，带着母亲一同前往，闲暇之余，陪她老人家看了天安门升国旗、人民英雄纪念碑、毛主席纪念堂，虽然那一天人山人海，但她似乎很安静，每到一处，精神都很专注，特别是来到毛主席纪念堂，我给她买了百合和菊花，在敬献百合、菊花瞻仰毛主席仪容时，母亲情难自已，留下了泪水，嘴里念叨着：“主席，我来看你了，是你让我们过上了好日子，我们都感谢你”。这时我才深切地感受到，她们那一代人对推翻旧社会，领导人民走向幸福生活的毛主席怀有多么深厚的朴素感情啊！
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六个姊妹都成了家，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母亲却越发的老了，明显地感觉到她的絮叨，一个事要说好几遍，且记不住事。重复着一句话经常有之！我们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和耐心，和风细雨地告诉她“妈，这句话，你说了好几遍了”。
“胡说，我那说了好几遍，就说了一边”。
“好好好，就说了一篇”。我们怎能去责怪她这个老小孩呢？
我们牙牙学语时问她个事，她肯定会说，我的娃会开口说话了，“来，再说一遍，在说一遍听听”我每问一次，她都会拥抱我一下，一遍又一遍，一点也不觉得烦，只是深感她的孩子天真可爱……。
现在的我们都成人了，她却老了，她一边一边的问话，儿女们刚有孝是不行的，还得顺着她，白驹过隙、时过境迁，岁月催人老，母亲变成了我们身边的孩子，离不开人了，就请给母亲更多的耐心吧。我时常告诫自己：“母亲絮叨，要有耐心，细心聆听”，就像小时候她对我们一样。母爱是伟大的，是儿女穷尽一生也无法偿还的亏欠，那里面蕴含着太多牵挂；从小到大，从生到死，伴随我们人生的每一步，始终如一；母亲深挚的爱，无时无刻不在沐浴着儿女们，毫无保留，毫无怨言，因为不求回报，才更加难以还清。
如果父母老了：不要责难她们大小便失禁弄脏了衣裤，她们也曾因此为你擦屎端尿。不要怪他们弯腰驼背脚步迟缓，她们也曾扶着你直起腰杆，蹒跚学步。不要嫌弃她们把饭菜与口水流在衣服上，她们也因此为你喂过饭。不要烦她言语唠叨含混不清。因为你曾经的牙牙学语，叽叽喳喳, 他们却当动听的歌来听。
父亲去世后，母亲曾独自生活过一段时间，她知道我们忙，忙工作，忙自己的孩子，下班和周末，我们会去她那一聚，陪着她走走路，唠唠嗑，她也拒绝和我们住在一起，理由一是生活理念不同，看不惯年轻人的生活习惯；二是她能自理，怕给孩子们找麻烦，孙子们吵吵闹闹，她需要安静。
1岁时成功的标志是不用扶自己走；4岁时的成功的标志是不尿裤子；8岁时成功的标志是知道自己走回家。
……
70岁成功的标志是不成为他人的负担；75岁成功的标志是有老朋友；81岁成功的标志是还会自己走回家；86岁成功的标志是回到了不尿裤子；90岁成功的标志是不用扶自己能走。
我时常对照此表对应母亲年老的速度，尽其所能在衰老的路上让她走的慢下来，多听听儿孙满堂的笑声，用手机拍摄下她每一天的欢声笑语，用照片和视频来记录岁月的静好。既然父亲英年早逝没有享受上天伦之乐，那就让儿女陪伴母亲走好未来的路，让子欲养而亲不待的事不在上演，开心快乐地让母亲度过每一个多彩的瞬间，慰籍心灵不留遗憾在心间。
经过姊妹商议，从2020年开始，母亲在每个子女家住一个月，母亲的饮食起居、欢声笑语拍成视频发到姊妹群里，看谁做的好，看谁更能让母亲更加快乐，建议提出，得到了大家一致响应，“比学赶帮超”在姊妹六人群掀起了热潮，每天关注母亲的动态成了生活必须，夜深人静母亲睡了，姊妹们的心才能静下来，安然入睡。
我想，幸福与拥有多少是无关的，它与内心相连！我希望母亲的晚年是幸福和快乐的，岁月长河中，在老去的路上，陪伴是最真情的告白，过去你扶我蹒跚学步，未来我陪你夕阳漫步。所以，我选择快乐的方式是陪伴，因为我知道，只有选择了陪伴，问心无愧地快乐时，我才会感到真正地快乐。
【作者简介】李志国，兵团监狱民警，一级警长。五家渠作家协会会员；喜欢唱歌、读书、写作、骑行、徒步、旅游，结交良师益友，用歌声传情，用文字写意，用笔描绘简单的人生，让自己的生活始终充满阳光。在警营曾从事文书、宣传工作，自由撰稿人，在各类媒体发表作品近百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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