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者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亲子关系的角色错位到底有多可怕?

有一个类型的故事谁也不陌生,一个质优青少年忽然成绩一落千丈,甚至无法继续学业而休学在家,也不参与社会活动,即使勉强工作,也毫无斗志,活得非常被动。被动,也是他们极易堕入网络游戏的缘由,因为游戏的规则是明确的,且是被他人写死的。看起来很酷,却需要明确和无需自定义,这矛盾好像消耗了他们所有的前进动力。

我们不禁会问,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为什么会逐渐失去前进的动力呢?关于此的回答实在太多了。而我今天要说的,是一个比较隐晦的,但是,却是我在十几年心理咨询工作中发现的最大的共性问题。

一切从孩子拒绝成为父母的“拯救者”开始
荣格说我们的集体无意识里都有一个英雄原型;弗洛伊德说我们的力比多里都有种群保存的驱力;而救助血亲是我们难以自控的本能。这都告诉我们,当我们的潜意识收到召唤,我们就很难控制自己变成一个“拯救者”。
然而,我们的本能还有其他许多品种,我们的力比多还有自我保存的驱力,我们的原型也还有其他好多蛰伏角色。拯救者这个角色在我们心里并不会因为价值正确而总是获得支持。有很多对手一直在跟它对抗着。

这个对抗的戏码,直到一个孩子在梦中构建出父母死亡的剧情,“拯救者”与内心其它角色的矛盾就发展到了高潮。此时,若这个矛盾在现实环境里不允许被表达,那么它就会变成症状,行为的、情绪的、躯体的、关系的,不一而足多种多样。

当我在大量的青少年的梦里看到父母遭难的剧情,我会和他们讨论,如果世界末日,他的父母将如何存活。这个讨论非常有趣,而我只是通过这种委婉曲折的方式,揭露他们成为“拯救者”的欲望。继而让他们看到这个欲望所遭受的外部挫折和内部不满,让他们非常煎熬
而这个梦的剧情出现的节点,和他们成绩下滑的时间,很临近。你说巧不巧?再者,梦里,拯救者被彻底打败了,父母遭难了。这意味着在潜意识里,拯救者的身份被放弃了,这带来瞬间轻松之后,孩子内心却陷入了长久的挫败。

至此,他们的前进动力就神秘消失了。而他们的父母当然对此一无所知,全然不知自己在孩子潜意识的灾难片里,扮演的是让人心寒甚至厌恶的忘恩负义的“被拯救者”。

孩子为什么会沦为父母的“拯救者”
是的,我使用了“沦为”这个词,因为这个过程是被迫的,是命运安排一般的,是无意识的。
打麻将的时候,我们会说,如果你没法发现桌上其它三个人哪个是今天的菜鸟,那你自己就是那只菜鸟。
那么,作为父母,如果你没有可赋予自己人生意义的事业,没有敬仰的人物,也不觉得自己有能力让自己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那你需要反思你的“拯救者”是谁了。是的,你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每个人都习惯把虚弱的一面藏起来,藏得自己都找不到了。
人有一个特性叫偏执,劝人克服这个特性养活了一个宗教小几千年。而人类还有一个身心能力叫过度代偿。啥意思呢?健身的人肌肉变大,肌肉细胞的数量并不会增多,靠的就是每次拉伤一点点,然后利用过度代偿使细胞为承受更大的伤害而变大。
偏执让人目光狭窄,而过度代偿让偏执有利可图。父母会极善于在自己劣势的、或无法发展的部分发现孩子的“优势”,然后在孩子发展初期又极容易获得甜头回馈。最后造就部分营养过剩而其他部分营养不良的状况。
堕入拯救模式的亲子搭档容易发生这样一种状况,父母一方或双方其实已经出现不自知的社会功能退化,而拼命推动孩子成为“人上人”,另一面又对孩子在生存技能上的劣势(如不能自理)或缺点(如鄙视体力劳动)全然不知,或极具包容。
这就是无法跟自己的劣势面和谐相处,渴望拯救者撑起自己短板的父母,将自己对生活的不满归因于单一面向(比如缺乏机会和资源),而着力发展孩子的单一面向所造成的结果。
我们很容易在抱怨自己父母的家长那里,发现将拯救者投射在自己孩子身上的情况。这个模式的发生过程非常隐晦,就像我在青少年的梦中才发现这个事实,而在父母这里,我则通过一个反向的深度觉察才发现这点。
一个丈夫常年在外、自己多年没工作的母亲经过精神分析,发现自己其实不愿意孩子长大。这是一个了不起的领悟。这看起来也与培养“拯救者”相反。但是,当我们把“长大”定义为人格的全面成长的时候,我们发现,母亲的领悟其实需要重新表述为:其实只希望孩子部分强大,而部分虚弱,以使自己不被“拯救者”抛弃。
为什么会这样解释?因为,当孩子受到挫折而退缩的初期,母亲非常“自觉地”“即刻”扮演起了拯救者。其实这时孩子并不需要“被拯救级别”的帮助。只是,这位母亲此时“拯救者”的投射被迫收回,而反面的“受难者”角色由于无法相容于内心,立马被投射了出去。这个易位,才是这个母亲对孩子“问题”高敏感、高紧张的缘由所在。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在这样的亲子关系里,我们和亲子双方交心,都可以轻松确认自责、内疚、羞愧的情绪。而形式化的彼此谅解,完全无法消除这些愧疚之情。只有“受难者”被关照、“拯救者”被解放,这对亲子关系才能重获阳光明媚。
我们该如何关照“受难者”呢?
这里提供一套最简单的办法。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个问题需要回答——如果父母将自己内心的“拯救者”投射在了孩子身上,那应该把孩子培养得异常强大才对呀?
这个问题的提出,暗含着对人类心智能力的高估。如果父母有手段把一个人培养得异常强大,那这套方法肯定用自己身上了。就像若有长生药,医生自己肯定先吃了。反面观之,那些后来光宗耀祖的孩子,绝大部分都得益于父母对自己局限性的觉悟——人们可能天生都爱孩子,但并不天然会做老师,更别说导师。
觉得自己是孩子最好的导师,可能是家长已经入戏了。为了分辨虚实,首先,要觉察心里的“受难者”。仅仅是发现他,就成功了一半。就像躲迷藏游戏里,有个小姑娘被人遗忘了,她只有被人找到,才能从那个游戏里出来。
“受难者”命名的是我们内在一个以不断削弱自我的一部分而凸显另一部分的模式。它与以发展成长而凸显的模式相反,但更省力。由于它省力,若又再遇到一个“拯救者”,那它就会一直埋伏在那里等待拯救者上钩。
所以,身为父母,觉察自己是否有功能退化,是发现这个模式的好方法,特别是社会功能。虽然,“父母”也是一种社会角色,但固着于这一个角色,就要小心,它可以成为“受难者”的面具。
接下来,我们要觉察亲子关系是否掉入这个模式。我们可以考查家长与孩子的对话中还有多少社会性言语存在——我确实发现越糟糕的亲子关系,越缺少外部世界的新鲜话题。
最后,解决之道——重新参与社会活动。让孩子除了学习,也参与到社会活动之中。让家长即刻就走向自己想成为的自己,而不是等孩子成年之后。让家庭的谈话有更多的当前的新鲜事儿,而不是只有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未来。
我们这代中年人,过去或多或少会有些不满,那其实大部分是时代原因。我们会禁不住想弥补过去的不满,但要小心它滑到想被拯救的程度。

作者:何异 应用心理学本科;中医心理学研究生;二级心理咨询师,团体咨询师。从业14年来接受多流派督导师督导;咨询实务过万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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