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健雄随笔|无言和坦诚的表白

-2021年05月01日-

(总第四十一期)

发刊词

浙东,位于地球的东方,濒临东海和太平洋,中国浙江省的东部。浙东,不仅仅是地理概念,更是文学理念。

古代有个浙东学派,或称浙东学术,是中国传统学术的一个派别,源起于宋代,发达于明清时期。它继承、发展了浙东学术史上的优良传统,不守门户之见,博纳兼容,贵专家之学,富创新精神,倡导“经世致用”,主张学术研究要为社会服务。

浙东文学,是有鲜明地域特色的当代浙江东部的文学现象,回首以承接薪火,创新以烛照未来,致力于国民和自我精神的探索,致力于各种艺术手法的融会贯通,努力构建中国文坛的独特存在。本公众号由浦子先生发起,以推出浙东作家作品为主,放眼全国作家作品;欢迎名家,不薄新人,以作品质量说话。

无言和坦诚的表白

文/图  赵健雄

抬望眼

与西湖相连的涌金池中那头铜牛,制成并置于水中不过二十年,相关传说却有两千年历史。

那牛在水中金光闪闪,眉目却不大看得清楚。早春某日黃昏路过,用长焦镜头摄得其逼真图像。不由得想起三个字,叫“抬望眼”,是岳飞所填《满江红》上半阙中的句子。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我从牛的眼神中读出那位南宋将领的心志与意气,还有愤怒和绝望,或许这正是雕塑家的用意吧?而岳坟就在湖对面,至今参观与膜拜者不绝。 

有水则灵

或许因为人类最早的先祖是存活于水中的原始生物,我们才本能地趋向与热爱水吧。即便今天,也须臾离不开它。

组成人体最主要的成份就是水,占了多半,婴儿身上更有四分之三乃水。

孩子灵动,是水在跳荡;老人木纳,因为水的流失而渐趋枯干。

没有水,这个世界连一朵花也不会有,所以你看,在这么多花儿边上,一定有地上或地下的波浪。

水是一切生命的摇篮,往往也成为一幅照片的灵魂。

长袖善舞

植物通常发不出声音,只能像哑巴那样以形体来表达;更无法行动,姿态是凝固了的,用一个拙劣譬喻,植物乃装置与雕塑。它的花速成速朽,枝干却慢慢形成与发展,两相比较,更喜欢通过后者去观察与理解其心意。

最好冬天,或者早春,叶子落尽后裸呈的枝干是无言和坦诚的表白。

只能试着体会,植物的感情与愿望,投放对象并非人类,它们是大地之子,又受老天眷顾,爱憎分明,立场坚定,其实什么都明白,多少心念与故事全在曲折中展现。

当初于进化途程中选择与动物分道扬镳,何不是一种更聪明的做法?

那些活得坦然而优雅的树、还有低微却生机勃勃的草,看你们的舞姿,心都醉了。

乱也是一种秩序,我们暂且无法明白,却在老天顾看与照拂之下。

人类喜欢按照自己的意愿与野心来规划整理外部环境,有时难免弄糟,显而易见的,如规定一条街道店铺招牌得整齐划一,大小与字体都不许别出心裁。

那样做是审美出了问题,还是对世界的根本理解出了问题?

看看我们居于其上的地球吧,几乎所有直线都是人类制造完成的,大自然中除了光线和海平面,极少找得到,而阳光的直是隐匿的,海平面则始终在波动。

容忍乱,才有相安与平和。

你不觉得所谓乱里面,往往充溢着生机和元气吗?

有句话说,大乱大治。其实治乱始终彼此掺杂、混同一体,而有时正是那种对大治虚妄的渴望,才带来人为的乱。

作为摆设

此图手机摄于茅家埠后面无名的野湖,旧船以前是没的,现在停在那里,显然是全民读图时代一种吸引游客的办法,不远处有民宿与农家乐。

摆设这个词用在这儿,一点贬意也没有,化很低的本钱而成就某种效用,且利于整体环境,是高明的做法。

用上题发微圈,一个朋友留言:野渡无人问,孤舟尽日横。我回他:雅人深致。

类似意境最早似出自唐朝韦应物的七绝《滁州西涧》:

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
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到了宋朝,诗名没那么大,官却做得不小的寇准在五言《春日登楼怀归》中,也有相近意象:

高楼聊引望,杳杳一川平。野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荒村生断霭,古寺语流莺。旧业遥清渭,沉思忽自惊。

野渡和孤舟放在一道,对衬托和展现孤独无疑是合适的元素,至于应景、作秀还是真正内心的抒发就不得而知了,就算试图弄清一二,也得搞明白诗人其时的处境与心境等等,并不容易。

那个朋友在唐、宋的基础上,把两诗中相关句子合而为一,又动了两个字,别有意趣。

至于我自己,按下拍摄键时既非存心也没意识到是在做假,因为无此理由与需要,但还是叫人产生了错觉,该当何责?

如今手机图片,不少都有意无意地借助物象来表达夸张乃至虚浮的个人感受,当不得真。

芦苇

它们各具神态与品性,在野地,在任何意想不到的空间,都可能碰见。

有的是集体主义者,纠缠一道,共同指向天空,也有的是个人主义者,尽管邻近生长着,各有各的方向与追求。

我不知道什么原因造就了这种局面,植物无疑比人受到更多限制,一生难以挪动,干什么也只能就地设法,也因此它们更聪明,乐于与擅长借助别的力量,譬如引诱蜜蜂来传粉;最聪明的还能运用人类的智慧或愚蠢,有一种说法,我们进入农业社会,就是受了小麦驱遣,它让祖先为了可以预期的收获,不辞辛劳,结果把这种野生植物推广到了全世界。天底下还有更伟大与成功的基因拓展策略与最终形成的局面吗?

赵健雄近照

作者简介:赵健雄,早年到内蒙插队,1980年代《草原》工作期间,创办并主持了《北中国诗卷》。1990年代初落脚杭州。著有诗集《明天的雪》和《最后的雨》,随笔集《糊涂人生》《拾酒楼醉语》《天下零食》《乱话三千》《都有病》《当代流行语》《纵情声色》《危言警语》《金匮问道》《浊世清心》《吃相》《姑妄言之》和《白相经》,专著《中国传统石雕》《时代的颜色:中国美院外传》《画人陆俨少》,图文书《想:浮现心中之相》和《天堂四季》等。
刊名题写:林邦德
编     辑:贝贝
终     审:独山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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