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校长
一日,在桐荫轩与几位老友相聚,在茶香袅袅中说古道今,相谈甚欢。闲谈间,不知怎么的,却忽然转到了校长这个话题上。不由想起自己当年母校和后来教书学校的几位老校长来。禾嘉原初小校长是段成宗老师、盘龙高小校长是杨恒仲老师、仇笃敬老师;都村中学校长是刘敬民老师、陈纪牢老师;渭南师范校长是徐希诚老师。教书后,庄里二小校长是刘征夫老师(当时,因为正搞“文化大革命” ,刘老师正“靠边站”) ,淡村镇盘龙初中校长是张堂民老师、肖志友老师。回想起这些当年的老师长们,心里陡然升起的是一种敬重,一种温暖,一种怀念,一种感恩。这些老校长,有的矮而胖,和善儒雅,谈吐不俗;有的瘦且奇,处事果断,妙语连珠;有的络腮胡须,两颊刮得铁青,轻易不作言语,却不怒而威;有的金丝眼镜,一派温文尔雅,但双目似能透视,明察秋毫。尽管秉性差异很大,但学养丰厚,治校有方,一心为公,清正廉洁,却是他们的共同之处。他们常常把这样一句古话挂在嘴边,那就是:“误人之子弟,如杀人之父兄。”又想起富平教育史上一些大名鼎鼎、德高望重的老校长来。
比如立诚。立诚中学是胡景翼将军创建的第一所中学,也是享誉三秦、名播全国的百年名校。孙中山为其题写校名,于右任、廖仲恺为其校董,这样高规格的学校估计全国也不会有几个。高规格的学校必然得有高规格的校长。窃以为,高规格的校长至少得达到这样两条,一是德足以服众,二是学必须过人。我想通过富平民国时期几位具有代表性的老校长予以解读:郗敬斋先生是胡景翼将军亲自聘请的立诚首任校长,其身份引人注目。他是华阴人,是追随孙中山先生的老资格同盟会员、民主革命者。早年留学日本,并获得东京大学博士学位。先生曾任国民政府多地县级官员。1956年,被西安市委、市政府聘任为西安市文史馆馆员。
郭藩先生,字锦屏,富平王旦村人,任立诚校长长达11年。光绪26年清廪生,受聘于县老城关帝庙教书。1912年起任富平县学务所学董,1916年起任富平县教育局长。1924年应胡景翼将军之邀任河南省署科长,又代表胡将军到北京见段祺瑞,供职于农林部,后任教育部顾问。先生回豫后任武陟县县长,1926年回乡任富平县知事。任职期间,为官清正廉洁,关心百姓疾苦,留下了一个个感人至深的故事。在此之后的1930年至1941年,先生任立诚中学校长,时间长达11年之久。换句话说,一位民国时期曾有过省、部两级任职经历的老县长,在立诚中学当了11年校长。王愚若先生,名锡智,富平白庙郭家原人,是新中国成立后立诚中学首任校长。先生毕业于陕西省立笫一师范,后回富平家乡从教。1926年被公推为富平县教育局长。后辞职于立诚中学任教务主任。其历史与地理两科教学名冠陕甘,无人企及。新中国成立之初,先生即担任立诚中学校长,并当选陕西省、富平县两级人大代表、富平县政协副主席。1956年至1966年期间任富平县人民政府副县长。可以说,桃李满天下,名师传千秋。从这三位校长身上,我们至少可以发现这样几个共同点:一是德高望隆,是道德楷模;二是知识渊博,是学术泰斗;三是见多识广,是县长之材;四是深受师生爱戴,备受各界尊崇,是立诚的精神标识。
再比如迤山。迤山中学是我县多年来享有盛誉的最高学府,民国时期是富平县立第一中学,其校长仅有两人,在先者为老学者汝筱荀,居后者是老革命严木三。训育主任马贻云、张鉴如,教导主任师乐天,先后都被擢升为县教育科长。富平解放之初,县长周惇亲自兼任校管会主任。可见,说迤山中学解放前后的老校长是当县长的“料”,老主任是当科局长的“料”,绝非夸大其辞。建国以后的十位校长,有的只闻其名,有的仅见一面,有的有所交集,有的相当熟识。这些校长虽然风格不同,特色各异,但似乎都是内行,都很敬业,都很正派,且各有建树。尤其是最后一位校长郭童川,为学有道,治校有方,高考报捷,好评如潮;不幸英年遽逝,令人哀惋。深感遗憾的是,迤山中学退休老教师、我当年的一位老师曾经约我前往拜访,可惜尚未成行,竟传来噩耗,实在令人扼腕叹息,痛惜不已。
严木三
从理论上讲,大校与小校,名校与普通校,都是人民教育事业的组成部分,当然都很重要,其校长的配置都应当慎重对待、认真挑选。但我还是觉得大校、名校校长的配备尤须审慎。轻视与放任固然不行,而凭借长官意志违规操作独断专行更是不行!因为大校学生更多,选人不当,贻祸无穷,危害的是成千上万的学子,成千上万个家庭。因为名校既能成名,必有积淀必有成果必有出众之处,那么它在一个县、一个市的示范引领作用是显而易见且不容小觑的。毁弃一所名校,无异于砍掉一面旗子、拔掉一个标杆!
最近,一位朋友正儿八经地问我:你一天研究文史,看咱富平究竟能不能选出好校长来?这个问题的提出,我颇感意外,先是愕然,继而陷入深思。这个朋友是怎么搞的?一个拥有八十多万人的陕西人口大县、教育大县,怎么能不自信到这种程度?!我再谦虚,也不能说我是个傻瓜;我再客气,也不能说家乡挑选不出来一位好校长呀。不由想起与我交往比较多的一些校长来,他(她)们一个个不都挺好的嘛。
近些年来,由于有幸多次参与县上的校园文化建设,也交往认识了一些校长。这些校长,有高中的,有初中的,有小学的,有幼儿园的;有县城的,有乡里的,还有山区的。如富平中学、立诚中学、实验中学、莲湖学校、频阳小学、富闽小学、淡村中心校、淡村明德小学、白庙老池小学、流曲臧村小学,还有县实验幼儿园、富闽幼儿园等。尽管我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对这些学校的校长作出评价,但目光所及、两耳所闻,感觉作为一名退休老人似乎还是可以说上几句公道话的。我虽然讲不细,说不深,但至少感觉他(她)们,甚至包括班子成员是勤勉的,是敬业的,是很辛苦的,也是为富平教育事业做出很大贡献的!
星期天、节假日,老师学生离校休息,而他(她)们却留守校内,查看工程进度,准备相关活动,这有几个人知道?夜静更深,师生早已回家休息,而校长室依然亮着灯,或掩卷深思,或敲击键盘,这有几个人知道?老师家有急事,如孩子生病、子女高考、父母住院,可以找校长请假,而他(她)们遇到类似情况,能推尽推,能瞒尽瞒,能托亲友就托亲友代劳。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轻易向教育局开口,这有几个人知道?别人受了委屈,可以倾诉,可以发泄,校长受了委屈,不动声色,照常工作,其内心的泪水和难过又有几个人知道?庆祝立诚中学百年校庆期间,我有幸参与其中并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小事。通过这个机会,我更深切地感受到了学校领导班子的勤奋、艰辛与不易,真的是操心、跑腿、看脸、淘气。当然,我更愿意把这当成是一个治理学校缩影或者窗口,窥豹一斑。因此,我想以一名退休老教师的名义,借这篇拙文,向奋战在富平教育一线的所有校长、班子成员和全体园丁们表示崇高的敬意!以乎文笔有点沉重了,还是换换口味,讲一个鲜为人知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与校长相关的故事,轻松轻松,也调节一下气氛。说实在话,我虽然从教时间长达十五年,小学、初中、高中、中师函授都教过,也多次被评选为全县模范教师和优秀班主任,但从未萌生过想当校长的念头。因为我尚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无论理论水平、管理能力,还是组织能力、协调能力,都不是当校长的“料”。 好将军未必就是好元帅,好教师未必能当好校长,这个道理恐怕人人明白。何况,自己嗜书如命、爱文入骨,当语文教师和文学写作脱不开关系,而如果真的当上校长再要累死累活地搞什么小说、散文、诗歌的话,那肯定会贻误学校、贻误学生,那就是一个不负责任也不称职的校长。真的是一个不期而遇的误会,越是担心什么越是容易碰到什么。出乎意料的是,1982年上半年,在淡村镇民主投票推荐校长的过程中,我竟然以最高票数而领先。我既感谢全镇认识和不认识的近200名中小学老师们对我的抬举与看重,又担心如果真的当上校长,力不从心会影响工作,学非所用会耽误文学。说来也是天赐机缘,正当我内心十分纠结,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正好县文化馆有一位老同志退休,急需一名文学创作辅导干部。文化馆领导师林书老师征求我的意见,我欣然同意。当时淡村教育专干是武宏印老师。武专干为人正派,办事硬扎,真是一位德才兼备的好领导。他听说此事后,心情十分矛盾。放我走吧,似乎不好向乡镇领导和学区群众交待;不放我吧,又害怕错失良机,会影响我在文学艺术上的发展。思来想去,他提出让我给他写一张纸条,其它事由他来对付。纸条只写一句话:我自愿去富平县文化馆,李问圃。我照办了。如今,武、师二位老师已经过世,但我依然怀念他们、敬重他们、感恩他们。如果说,我还能在富平文艺界取得一点小小成绩的话,武专干、师馆长都是曾经帮助和支持过我的“人梯”。他们不仅使我圆了文学梦,也有效地规避了淡村镇当年会任命一个不称职的校长。
本来,我想指名道姓地写几位跟我十分熟识的好校长,又觉篇幅太长。我只好以一位富平走出去的好校长为代表,也证明一下富平绝对不愁选不出好校长来。他不是别人,正是祁吉寿先生。
我先用最简约的文字,对祁吉寿先生予以介绍:他是陕西省中学语文教育研究会会员,渭南市政协文史委特邀委员,渭南市人民政府督学,渭南市首届慈善大使,渭南师范学院、渭南职业技术学院客座教授,渭南电视台、渭南人民广播电台特约评论员。曾任富平县美原中学团委书记,美原镇、庄里镇中学校长,曹村中学教导主任,临渭区固市中学、杜桥中学校长,瑞泉中学支部书记。然后再说说他的简历以及与笔者的交集:祁吉寿1955年出生于富平县顺阳河畔一户农民家庭。虽然家境贫寒,衣食不济,但是他嗜书如命。高中毕业后回乡务农,便在繁重的耕作之余,借一盏熏得黝黑如同古董的马灯之光,读完了中国四大名著。谁知,1976年,改革开放曦光微露之际,他却放下牛鞭执教鞭,以民办教师身份走上了三尺讲台,十年之后竟被擢升为一校之长。最早听到祁吉寿的名字,是因为他在文化馆大厅举办了一场专题报告会。遗憾的是,那天我正在下乡,失去聆听并一睹先生风采的机会。后来听说反响强烈,好评如潮,便生出几分敬意,也生出几分好奇来。想不到,退休之后通过县上许多大型文化活动,每年都有多次见面的机会。熟识之后,他曾托人专程给我送来书法作品,我十分感动。在富平人网站,我读到利盈女士《那些留在美原中学的岁月》一文,印象颇深。当年学子的回忆不会掺假。她对当年的班主任祁吉寿给出的评价是“豪放洒脱”, 并且进一步作出这样的解读: “祁老师当时还是学校的团委书记,讲话出口成章,文采斐然;上课引经据典,信手拈来,一堂课每每在意犹未尽中结束。”这和我接触后的感觉并无二致,非要说不同的话,那就是现今思维更加成熟、见解也更加老辣了。
限于篇幅,不可能放开来写,只想说说他教育生涯中的四个亮点或曰过人之处:第一,除了团委书记、教导主任、党支部书记等职务外,祁吉寿正式担任校长的学校共有四所,即富平县美原、庄里镇中学;临渭区固市、杜桥中学。在这些学校中,只要他一主政,无一例外都是年年迈大步,旧貌换新颜。第二,他从事教育工作38年,出版有五部论文专著,在各级报刊发表论文100多篇。每年给各学校和机关讲课60多场,深受听众欢迎。第三,当然,教育工作是他的主业,祁吉寿不会忘记自己的初心和使命。但他并没有仅仅停留在如何当好校长、如何管好学校这个层面上,而是从教育理论上进行深层次的研究与探索,针对其中的经验教训与潜在问题,研究制定出解决方案,并力求总结出其内在规律,用以指导教育实践。第四,除了干好主业外,祁吉寿还有三大爱好或曰三大特长。他酷爱文学,作得一手好文;他钟情书法,写得一手好字;他擅长演讲,练出一副好口才。他的诗文人爱读,他的书法人爱看,他的演讲人爱听,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平心而论,没有必要要求每一位好校长人人都能达到如此多才多艺的境界。当个好校长,或对某科专业课或教育理论有所建树、有所研究,就已经很不错了。但祁吉寿达到了,这是他凭借几十年的勤奋、执著和才气、悟性所结出的丰硕成果啊。说实在话,每次见到吉寿或听取其讲话,总会在胸腔鼓荡出一股“大江东去”的豪迈与雄壮。他体态壮实,肤色偏黑,双目炯炯,轮廓分明。倘若站立不动,极像一尊用铁与铜混合浇铸而成的雕像。着装往往上衣较长,讲话时时身体前倾,语调铿锵有力,表情激昂生动。两眼带火,唇齿带劲,手势带风,一看就知道是个拼命干事业的主儿。难怪观众席上鼓掌声时时响起,私底下议论时每每好评如潮。这样一位德艺双馨、才华横溢的富平乡党,岂一个“好校长”了得!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乐趣,活出滋味都挺好。有时闲下来回望自己的人生旅程,也觉得挺有意思。一不打牌,二不喝酒,却极爱文学,喜好书法、国画,甚至于涉足小品、小戏、演讲、曲艺等领域。虽然建树不多,但是朋友不少,也算是活得有滋有味、内心知足了。痴头呆脑地写了一辈子文章,退休后,为了保持身心健康,防止大脑僵化,我养成了许多常态性的好习惯。比如,每年都要去全国各地旅游一至二次,且时长均在一个月左右;每天饮食起居,要保证不低于十几种的食材和不少于八小时的睡眠;每周都要给自己布置写一篇命题作文。自己命题,自己作文,自己阅读,自我陶醉,其实也是一乐。用一句歇后语来形容,那就是: 对着镜子作揖▁▁自己作,自己受。有一天,我忽发奇思,仿照《假如我是一位市长》的模式,来了个东施效颦,给自己出了个《假如我是一位校长》的作文题目。文章结尾时有这样一段话:假如我职称、学历、任职经历等完全符合条件,又经过群众民主评议、领导机关审察,是一位合规、守序、称职的校长,一定不负党和人民的嘱托,恪尽职守,率先垂范,廉洁奉公,以德为先,以质为基,以人为本。以素质教育为抓手,建设“学习型”校园,打造“快乐型”课堂,培养“复合型”人才。团结带领全校师生,为建设一所人民满意的好学校而尽心竭力。任职期间,如发现有比我更适合校长岗位的同志,一定向组织主动荐贤,主动让贤;只求富平教育发展,何须计较个人得失。如果我是一位来路不明、资格不够、程序违规、众怨丛生,而且已被实践证明不称职的校长,我绝对心明眼亮,立马走人,绝不恋权,更不会拉大旗、作虎皮,凭借什么“硬”关系或“铁”背景而死皮赖脸地赖在校长岗位上,日复一日地接受师生和家长们的唾沫星子。何况,主动请辞,或能落个高风亮节;被迫下台,肯定沦为教坛笑柄。或许赖得到初一,却未必能赖得到十五啊。我把这段话念给一位朋友,朋友听后却大大地不以为然。他毫不客气地批评说,你年轻时都不想当校长,现在退休16年了,却写什么《假如我是一位校长》的作文,可笑至极,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我听后一想,还真是的,七老八十,老态龙钟,眼花耳聋,反应迟顿,说是个痴人虽然人不爱听却还真是有那么几分相像,但我最不能接受的却是这后边两个字: 说梦。说梦怎么了? 做了梦,聪明人可以说出来,痴人凭啥就不能说出来? 何况,痴人的梦和聪明人的梦又有什么本质区别? 不都一样是虚幻的么。朋友最后加重语气揶揄道,不管你怎样写,怎样说,你这一辈子绝对是当不上校长了! 我也急了,便大声说道,敲明叫响,有言在先,假如、假如,这不过就是你老哥练大脑的一个游戏么,你咋就当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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