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懂诗词是个技术活,不然读一万首也没用,王和尚读诗三妙法

王和尚一直以为,读诗品诗是一项技术活儿。我们欣赏古人的经典,不能停留在知其大意的低浅层次,应该认真推敲每个字,用心去体会,这样才能准确地把握诗中的内涵。何以故?诗是文字的精华,千百年来无数诗人呕心沥血创作的诗篇,若一扫而过,不加细思,实在是辜负了古人的心血。

  首先解决一个问题:欣赏者与创作者角度的区别。

历来大多读诗,多是从欣赏者的角度读诗。这种品读大多停留在知其大意,了解作者背景等层次上,更有甚者,以背诗多少首为傲。诚然,能读能背固然是好事,背诗多了自然也就有所积累。

但是,和尚以为,比拼背诵无非是考较记忆力,记忆力和理解力并不能划等号,更与创造力无关。

王和尚最恶死记硬背。若是黄口小儿,多背古诗词当然可以增加文化底蕴,积累词汇量,这是启蒙教育的必备阶段嘛。学问,无非是记问之学,即是此意。但是,学问需要:博学、审问、慎思、明辨和笃行。如此,才能真正领会诗中的内涵。

因此,王和尚推崇从“创作者”的角度去读诗,代入作者的情境去细思,字字推敲,如此读诗才更有效果。如今社会匆忙,时间有限,如果停留在死记硬背,又哪有那么多的时间与精力?唯有用心体会,才能学有所成。并且,诸君多是写诗之人,唯有细细分析作者用字和立意,才能学习到古人作品的手法,为自己写诗词积累经验。

那么如何才能从创作者角度欣赏一首诗呢?王和尚以为,有以下几个维度。

其一,字字推敲,体会作者炼字的妙处

诗是文字的精华,也是语言的艺术。古人写诗,特别是创作律绝,总是字斟句酌,千锤百炼。朱熹曾说“看文字如酷吏治狱,直是推勘到底,决不恕他,用法深刻,都没人情”。其言即读诗看诗均须用尽推敲之力,力求每一字都饱含圆润,富有表现力。

兹举杜甫诗为例。杜甫游览韦曲有一句“藤枝刺眼新”,“刺眼”二字用字极为有力,写出藤枝不可遏制的蓬勃生长之力,也写出了杜甫老迈,见百花盛开而心生烦恼和嫉妒的内心世界。

而他在长安为官时,有诗曰“星临万户动,月傍九霄多”,其中的“动”字写出万家灯火忽明忽暗的景象,非常生动;而“多”字又写出宫殿巍峨,独承天光的王者气度。更有“穿花家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之“深深”与“款款”的精妙用字。

古人写诗讲究“诗眼”,即诗中用字精妙之处,一字出色有画龙点睛之妙。而炼字亦多于动词、副词及形容词处炼。所谓“炼”即锤炼之意,锤炼即推敲,力求文字的表现力,使得诗中字准确、妥帖且饱满。君不见王安石“春风又绿江南岸”的“绿”字曾推敲多少次么?

和尚看诗,首先即看诗中之用字,用字精妙之处是最值得留意之处。唯有体察诗人之用字,才能体会诗人之内心。

诸君请思考“大声吹地转,高浪蹴天浮”的用字精妙之处。

其二、表意曲折,体会诗篇句法的错综

诗如文章,皆是看山不喜平。诗文如何能生出波澜,就在句法的运用上。先看杜甫写梅花的例子,“幸不折来伤岁暮,若为看去乱乡愁”,此句精彩之处在于其顿挫。杜甫诗之“顿挫”即反复纠结愈读愈深,因伤岁暮,故而为没有折来梅花而庆幸,因为折梅细看更容易惹动乡愁。这句写得摇曳生姿,甚有婉转深曲之妙。

因此,句法的安排须与诗意搭配。句法新奇则诗意生动,诗也就生出波澜回环之妙。再如“春酒杯浓琥珀薄,冰浆碗碧玛瑙寒”,此一联妙在句法之错综。若平平写成“薄琥珀杯春酒浓,寒玛瑙碗冰浆碧”则俗而无味,此即是化俗为新之法。而杜甫之“香稻啄余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句,笔法与此类似。

古人诗法有化俗为雅,化俗为新之法,其意多在句法上得力。江西诗派之“夺胎换骨”,亦有在句法上用功之意。句法,即诗之行文,多用实字可使诗气壮有力,善用虚字则有婉曲幽深之妙,工对句法能使诗工整雍容,而善用散文句法,诗则显得飘逸潇洒。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于心”即要求写诗要善于为文造势,因文生情,刻板模仿反而会适得其反。

读诗时,须认真关注其句法安排,体会作者的用心。沧浪诗话有言曰:学诗先除五俗:一曰俗体,二曰俗意,三曰俗句,四曰俗字,五曰俗韵。所谓俗句,即句法平板,了无新意,或者句法生硬,表意干枯;或用句俗套,油滑不力。而好的句法既可以使文句出色,也能与整篇浑然一体,相得益彰。

譬如联锁句法,句与句之间环环相扣,不可分割,表意既充足,韵味也绵长。李商隐有诗“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步步紧逼,愈来愈重;张乔有诗“不是无家归不得,有家归去似无家”,诗意回环层层加深,更写出漂泊无家之感;苏轼有诗“君看厌事人,无事乃更悲”,先退一步,如此反跌才更有力,对比之下写出自己的无聊之甚。

其三,分析情脉布局,把握作者章法的用心之处

诗是表情达意的作品,其间情绪流动,波澜相应则应注意章法。诗的章法即篇法,无规矩不成方,无脉络则茫然不可索解。故诗人虽诗情迸发,一旦下笔作诗则章法谨严,浑然一体。其中绝句与律诗更看重章法。

王和尚认为,所谓章法即文脉布局,感情流动,有起有放,有转有结,如此诗意如人的情绪,就有迹可寻了。

古人写诗为何看重赋比兴?以章法论,兴即诗情之缘起,见物其兴,即事起兴,这就是写诗的缘由。而善写诗者均会在起句埋下感情基调,在不经意间将读者代入诗境。

如,杜甫“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之起句,就章法而言就值得细究。杜甫年轻时漫游吴越,当时意气风发,年少轻狂,他年轻时无缘登上岳阳楼,等到老态龙钟,漂泊江湖之时,登上岳阳楼,自然涌起时光流逝,老迈无能的感慨。正是由此阐发,故而结句“凭轩涕泗流”就不仅仅因为关山戎马,也有救世无能的感慨了。

      读诗,着眼于章法能知诗意兴起的始终,能细致把握作者感情的流动。若无感情流动,诗就是死的,平板直叙的诗自然如一汪死水,引不起读者兴趣了。

章法运用得当,首先能够吸引读者注意,其次能奠定感情基调,第三能够为后文蓄势。辛弃疾“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句,苍茫雄浑的气象扑面而来,瞬间把读者带到回忆和沉思之中。

而章法亦有许多讲究,比如草蛇灰线之伏脉法,双龙并峙之交锁法,横云断山之截断法,背面敷粉之皴染法等等不一而足。因此读诗时,须着眼诗之章法,学习其感情脉络的递进及转折,如此才能领会作者诗意的变动。比如,杜甫“落花时节又逢君”何以如此悲怆动人,诸位可思考下。

总之,读古人诗不可草草读过,唯有用心细赏才能体会作者的用意,推敲作者的用字,体察作者炼字之处,学习其笔力;推敲诗的句法,体察诗意的行进和感情的曲折,学习其笔法;体察作品的章法,推究感情脉络的铺排和诗意的布局,学习如何能浑然一体,不可分割。

如此,读诗才能有所收获,下笔写诗才会有章可循,不至平板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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