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自我救赎|读《悲惨世界》
“这部书从头到尾,从整体到细节,不管多么断断续续,不管有什么例外或缺陷,它总是在叙述从恶走向善,从不公正走向公正,从虚假走向真实,从黑夜走向白天,从贪欲走向良心,从腐朽走向生活,从兽性走向责任,从地狱走向天堂,从虚无走向上帝。出发点是物质,终点是灵魂,始为妖怪,终为天使。” ——维克多·雨果《悲惨世界》 译者:潘丽珍
一
夏尔·弗朗索瓦·比安维尼·米里埃,贵族后裔,年少时“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才华横溢。”“虽已成婚,据说仍不绝绯闻。”当法国旧制度分崩离析,个人家破人亡,流浪异国他乡,等他从意大利回法国时,就已经是神甫。
然而,七十五岁的老人,在书中才刚刚“出生”。这个年纪的他,成了“神的使者”“爱的天使”,成了“善人”。他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地爱,不分身份高低,不分年纪大小,不分财富多寡,不分行为善劣。世人乃至一切生物他都一样地对待。
这是在对年少的自己的忏悔?还是对人生真谛的幡然醒悟?
他的后半生是对前半生的反叛和背弃。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态度,不能说哪一个更对,也没有哪一个更错。
他去拜访离群索居的前国会议员G的那一章里,两个老人的雄辩,一点都不像七八十岁的老人,在这里,雨果代表了人民的两派,在进行着赤诚的对话。
没有人是无辜的,当你同情一个人时,怜悯一个人时,愤恨一个人时,批判一个人时,永远不要忘了,这个世上还有无数站在对立面的人。他们也在同情着你、怜悯着你、愤恨着你、批判着你。
“无限是存在的。它就在那里,假如无限中没有我,那我就是它的界石,它就不再是无限了。换句话说,它就不再存在。然而它却是存在的。因此,它之中就有人。无限中的这个我,便是上帝。” ——维克多·雨果《悲惨世界》 译者:潘丽珍
二
让·瓦让(或译:冉阿让)的出身和米里埃主教恰恰相反,他出生、成长在社会的底层,一开始就被不公正地剥夺了所有的权利。他因偷一条面包被判刑并服役了整整十九年,这个案例的本身,并不是对法律的质疑,而是对整个社会体制的批判。
他的肉体自我救赎之路从进入监狱开始,他在狱中读书识字,并不是出于对文明的渴望,而是为了更好的逃离这个让他失去自由的囚笼。遇上米里埃主教时,他已经将自己成功地改造成了一头野兽——一头危险的野兽。
他半夜起身偷走主教的银器,不是思想而是本能在反应。是他在狱中强迫自己训练出来的本能,让他第一时间做出了当时的他以为正确的判断和决定。雨果在这里并没有详细地解说他的思想,本能是不需要思想的。
当主教当着宪兵的面宽恕了他的罪过,并将银烛台也送给了他,在这个时刻,心灵的自我救赎之门被打开了。光透了进来,并一直一直在扩大它的地盘。
在这之后的一切,似乎顺理成章,让·瓦让不顾被识穿身份,救了福施勒旺大爷;毅然挺身而出证明尚·马蒂厄的清白让自己再次身陷牢笼。只能是片面的解释理解了“自我救赎”,由此引发的“蝴蝶效应”是让·瓦让无法顾及也无法回答的。
人生总是在不断地选择。在这些选择的过程中,说不准对还是错,直到下一个路口出现,继续选择继续走下去。 ——雨秋
一切的一切,归到了珂赛特的身上!这个在人生的错误中诞生,在生活的苦难中成长,在社会的颠沛流离里挣扎求生的小生命,对让·瓦让来说,是神赐给他精神救赎的天使。
原先的让·瓦让一向没有体会过爱。他对姐姐对姐姐的孩子的感情还来不及让他爱,就已经结束。在牢狱的十九年里,没有任何的风花雪月,出狱后的岁月,过得惶惶恐恐。这份爱在他的身上心上已经被封印得太久,它需要光亮!
在和珂赛特相依为命的这段时光里,他不再是让·瓦让,不再是马德兰老伯,而是珂赛特一个人的守护天使。他把对所有的爱全定向到了这个小小的生命体内。在这个时刻,他在寻求的不是承诺,是对爱的救赎。
当珂赛特成为马吕斯的新娘,渐渐疏远了他。那一刻,如同共工撞倒不周山。他失去的不是一个女儿,不是一个爱人,而是他毕生的精神支柱。一切的血肉灵魂在这个时刻里被定格,他的自我救赎之路终结了。
“他长眠于此,尽管命乖运蹇,
仍草间求活,失却天使便离去。
他的死就像昼去夜来,
非常自然,非常普通。”
——维克多·雨果《悲惨世界》 译者:潘丽珍
三
人,从没有完美的人。在人的天性里共存着善和恶,良心和贪欲,自私和奉献。这些天性一直流浪在身体里头脑里生命里,忽隐忽现,飘移不定。
人的成长是一个认知自我的生命历程,不断地发掘潜伏在生命里的“矿脉”。有时挖到的是煤渣,有时是铁,有时的泥土,有时是金子。
不以一事论人,不以一罪定人。生命不断,救赎不绝。活在这个错综变幻的人世,宽恕自己宽恕他人,好好活。
(麦芽儿,慢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