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稼教授的飞针手法与临床应用

专家简介

魏稼(1933.8.15-2020.4.29) 1933年生,2020年4月29日逝世,江西都昌人。教授、主任中医师。全国著名针灸学家,有着“神针魏”之美誉。是第一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魏稼出身中医世家,自幼跟随赣中名医叔父魏荷生学中医,继承家传医技。1954~1959年,先后在江西中医进修学校及南京中医学院深造,并留江西中医学院任教,从事临床、教学、科研近50多年,曾担任学院教务处处长等职务。魏稼是针灸古典文献研究的奠基者、开拓者,创立的《各家针灸学说》成为全国中医药教育通用教材;首次提出了“无创痛针灸”全新概念;他用艾灸治热证,发表“热证可灸论”,一反千百年热证忌灸说。魏稼受聘为《针灸学辞典》、《针灸大成校释》、《医学百科全书针灸分册》、《中国灸法大全》等书籍和刊物的编审、主审或编委。

魏稼教授的飞针手法与临床应用

魏海 袁建英

【摘要】魏稼教授师承徐少廷的飞针法,并融入古代“凤凰展翅”与“饿马摇铃”补泻法的临床经验。根据明代杨继洲《针灸大成》载,前者属于捻转泻法,而后者则属于捻转加提插补法。“风凰展翅”泻法操作重点是:二指夹持针柄,朝一个方向一捻一放4~8次,如瑞鸟展翅状;“饿马摇铃”补法的操作要点是:二指持针柄缓慢轻微摇摆50次,如饿马无力之状。文中附有治验病例,论证了以此法治疗三叉神经痛、胆石症合并胆囊炎、支气管哮喘等均有满意疗效。
魏稼教授从事中医针灸临床50年,针药结合,疗法互补,屡起沉疴。作为魏氏弟子,在长期跟师应诊过程中常常看到其独特手法一飞针法,运用得心应手,疗效颇佳。此法源于其先师徐少廷的传授,也得益于古典文献中有关“饿马摇铃”、“风凰展翅”补泻法的启示。临床辨证施治时,魏师强调操作手法是手段,调气补泻是第一目的,最后目的才是治愈疾病。只注意手段不够,还须注重调气即调控针感,因疗效与得气密切相关。《难经》云:“不得气是谓十死九不治也。”只有取得理想的针感,才有较好的效果。
01
PART
飞针法
所谓飞,即飞速之意,形容进针、运针、出针迅速如飞。飞针的特点主要是粗(针具直径0.71mm)、快(进针)、准(刺入迅速得气)。
以迅速刺入代替捻转进针法,具体操作是以左手大指爪甲紧切穴位,使表皮麻木,减轻进针时疼痛,并固定穴位;再用右手拇、食二指持针柄上端,中指扶针体将针尖着穴上,沿左手大拇指指甲,运用右手拇食二指的压力迅速刺入到预定深度,此时多有较强反应,一般不必提插捻转。但也有个别患者进针后无何反应,且针体轻松,这时,可加强刺激,作捻转或结合提插退针少许又复捻转,或退针后调换方向捻进等等,针感达到一定强度为止,只需轻轻扶针柄摇摆50次,即魏氏“饿马摇铃”补法。
凡需泻者,一般针感较强,其捻转动作快速拇食二指一捻一放,反复4-8次,必要时朝一个方向捻转。放时五指张开,如飞鸟展翅之状,即魏氏“凤凰展翅”泻法。一般慢性疾患可不必留针,但急性疼痛痉挛等症必须作较长时间的留针,在留针期间,如果针下反应消失,可随时作间歇的捻转。(鉴于有学者称“凤凰展翅”又名“赤风迎源”,魏氏对此进行了考证,认为二者除了均用飞鸟展翅之状形容捻针相同外,还有四点有异,即:①同是展翅,但有摇翼”与“飞腾”的不同,且后者无一捻一放之说;②前者未涉及对提插的具体要求,不像后者分天、地人三部提插配以呼吸等法;③前者为补泻之法,后者则是走气飞泻之法;④凤凰与赤凤、展翅与迎源含义有别)。
出针:以下两种情况可考虑出针。①已经达到了针刺的目的,例如疼痛痉挛缓解后约30分钟,可起针;②轻微捻转针体松时可起针。如针体很紧时,勉强或硬性拉出,一方面有折针弯针可能,另一方面患者感到剧痛,更主要的是,有些病虽已达到了镇静的目的,如此时起针,可诱发症状再次出现。出针时以左手拇指紧按针的一侧或四围,再用右手拇食二指夹持针柄,中指靠住针体缓缓拉出少许,如患者此时无特殊感觉或痛感,即可将针继续提至皮下,少停,再将针全部拔出。出针后,以消毒干棉球按住针孔。
02
PART
典型病例
三叉神经痛
漆××,女,52岁,农民,1984年5月3日就诊。
自诉3周前患感冒,愈后2日突发左侧面部及上下唇疼痛,近日加剧,经某医院检查诊断为三叉神经痛(第三支),给服止痛药,仅暂能镇痛,停药后又复痛,继用中药治疗亦无效,改针刺治5次,痛势仍有增无减,于是前来求治。现左侧下唇部痛甚,有明显压痛点,上唇稍轻痛如割如刺如灼,极难忍受,痛处拒用手触摸,作闭口、张口动作或进食咀嚼时加重,语音低微,不能大声对话,呈阵发性发作,约每10分钟发作1次,每次持续5分钟左右,间歇4~5分钟又作。伴耳鸣,左耳前下颌关节胀痛。素有下颌关节功能紊乱史。纳食尚可,体质较佳,舌苔黄,小便赤,大便稍结,脉紧而数,晚间每因痛甚而难以人睡。证属阳明少阳实热,取合谷、承浆、地仓、迎香、下关、翳风、外关及阿是穴,患侧均刺,健侧仅用上肢及面部各1穴。始用一般毫针,施“风凰展翅”泻法,得气后,留针约30分钟,每间隔数分钟运针1次,持续3~4分钟。治5次后,症不见减。于是改用“飞针”调气法,留针1小时,运针与泻法同前,用粗针刺入下唇疼痛明显处阿是穴,使针感与痛处重合,少顷,患者诉称舒适,痛减,针下有清凉感。再刺合谷,力图使针感传导,随时调整针刺深度与角度。如此治1次,痛势顿挫,再次发作较前减轻,且间隔时间延长至1小时;第2天续针,又延长至3小时左右,第3天针后每日发作仅2次。针6次后,疼痛基本消失,续4次善后。1年后随访未复发。
此案前后用穴相同,仅所用针具及得气有异。患者称用“飞针”前,针下局部仅感胀痛,并无传导、重合、发凉现象。说明针感与疗效有关。魏师此案并未采用透天凉手法,却意外出现针下凉感,但日后用同样手法调气,几乎未再现类似反应。
胆结石合并急性胆囊
炎邹××,女,46岁,干部,1990年4月20日就诊。主诉:5年前因右上腹突发剧痛而入某医院作B超检査,发现胆囊结石,大如绿豆3枚,经消炎镇痛处理,2日后痛止。此后腹痛约数日发1次,进油腻食物稍多则诱发或加剧,平时腹部胀闷,食少,少气懒言,大便常秘结,伴有惊悸、失眠、头昏、健忘等症,服中药半年,未见明显好转,复经胆囊造影2次摄片复查,显示结石未进入胆管,乃前来求针。患者素体较丰,称脘部右侧隐痛,痛引两胁,胸闷不舒,恶心,纳少,舌苔白黄相兼而厚腻,脉沉弦而滑。乃胆胃失调,气机郁滞,湿热蕴结之证,治以调理肝胆脾胃,行气止痛,清热降浊。取阳陵泉、阴陵泉、肝俞、胆俞、期门、支沟、第十胸椎棘突下旁开0.5寸处夹脊穴(此处有明显压痛),先用一般毫针刺,施“凤凰展翅”泻法,使有较强针感,留针约30分钟,治1周后,上腹胀痛稍减,余症如前。复针4次,收效仍不明显。乃改用飞针调气法,通过反复捻转提插,随时调整针刺深度角度,使夹脊穴的得气感传向下或向前沿右肋放射,由于手法过重,针感较强,患者颇难忍受,此次针后,症情未见好转,反有加重趋势。次日复诊,考虑患者虚实夹杂,气虚明显,乃改用“饿马摇铃”补法,手法较轻,针感一般。第3日患者来称,昨日针后腹部甚感舒适,诸症好转。继续针1周后,痛大减,进食增加,恶心消失,大便正常。再针1周,诸症悉除,经B超复查,仅剩胆囊一枚结石。守上法治1疗程(10次),患者因外出停诊,乃于耳穴胆、肝、交感、神门等穴用王不留行籽贴压,嘱平时自用手指按压诸穴,每日3次,每次持续约3分钟,坚持勿间断。左右两耳交替贴压,每3日轮换1次。2月后,患者来告,经B超复查,结石全部消失。
本例乃按气至病所要求,调气取效。从案中所述可见,并非所有穴位均要求如此,仅在夹脊1穴施诱导达此目的。其次,本案还说明,必须按虚补实泻原则,施以不同手法。针感并非越强越好,过强不仅使患者难以忍受,疗效不佳,甚至可能使病情加重。至于调气方法,魏师主要用提插法,施“苍龟探穴”,不断调整针刺角度与深度。至于捻转搓…诸法并不多用。
支气管哮喘
王××,男,28岁,职员,1993年12月2日就诊。主诉:16岁时,因深秋期间郊游后下河游泳,突发哮喘。以后每年秋冬季均发,经中西医多方治疗,发时服消炎、定喘药或激素,仅能暂时缓解,难以根治。曾作过敏原检查,认为与花粉、灰尘、螨虫有关。
此次发作,再用上药,未能收效,故来求针治。患者受凉易感冒,日前因天气骤变,寒潮到来,又出现鼻流清涕,喷嚏频频,咳嗷痰多而白,不易咯出,胸闷气憋,呼吸困难喘息,吸气特难,声如曳锯,喉中痰鸣,不能平卧,夜间加重,难以入眠。前因喘太甚,致右侧第5肋骨骨折,现已愈合。口腻多涎,咽干舌燥而不欲饮水,夜尿多,余沥不尽,畏寒,舌苔白腻,脉滑稍数,食纳尚可,二便正常,诊为寒邪袭肺,肺失宣降,痰气壅滞,治宜宣肺祛痰,平喘理气。本拟用针刺治疗,因患者不能坚持每日就诊,故改用白芥子等为末敷膻中、膏肓、定喘等穴,5日后未见好转,乃加用一般毫针刺上穴以及肺俞、天突、风池、足三里、阴陵泉、外关、合谷等。又5日仍未有进退,于是改用飞针调气法,取穴基本同上。取穴时在第1~5胸椎棘突下缘旁开0.5寸处(实即夹脊穴)寻找压痛过敏点作为每次针刺重点,进针角度为45度,针尖向下向中入寸余,抵达脊椎横突为止,此时,患者多诉针感向下向前放射。可是,此患者第1次针刺颇难得气,经提插探找针感甚微,乃留针15分钟候气,因患者年轻体壮且属实证,故继用“凤凰展翅”手法,针感始佳,针后呼吸困难即减,次日复诊,称痰少气顺,易咯出;针4次后,诉夜间已能平卧。以后坚持每日针1次,10次为一疗程,连续治4疗程后,诸症悉除。次年冬又发1次,再针3疗程,未再发。
03
PART
注意事项
严格消毒。由于进针需要手指扶持针体,同时又由于粗针对组织的损伤面较大,恐消毒不严,导致感染。除注意患者的皮肤以及针具的消毒外,医者手指消毒也很重要。
进针时,如指力不足,每不易快速刺入,在腹部尤甚。原因是当医者右手持针,左手按切腹部时,患者的腹肌比较紧张,甚或暂停呼吸,鼓腹待针,而腹肌的弹性较大,故不易刺入。因此,施术前可与患者谈话,在病人腹部按揉,以分散其注意力,使病人腹壁松弛,再乘其不备,趁呼气时迅速将针刺入。
注意勿刺中血管或骨膜。在静脉显露处,可避开下针,在较大动脉处,要注意避开或者用左手拇指紧切穴位进针,当进针后病人觉针下剧痛或有烧灼感时,可能刺中血管,应将针慢慢提出或调换方向、或换穴位再刺入。在肌肉浅薄以及关节部进针不可太快,以免刺伤骨膜。
在胸背部最好用0.45mm细针。如果用粗针,那就要恰当掌握刺入深度,万勿大意。临床已有因针胸背部某穴过深引起气胸的多例报道。
注意晕针。由于粗针反应较强,晕针可能性较大,一般来说,捻针注意病人表情,多询问反应情况,以病人能耐受为度;另外,尽量采取卧位。
不宜施用捣针法、雀啄法。
关于针后遗留针感问题。出针后,一般会遗留较强的酸胀感或者牵引感,这种现象,不日即可逐渐消失。但有时由于出针太快,致使皮下瘀血,呈现片青紫,可等日后逐渐消退,亦可以针尖在该处浅刺数孔使血渗出(或用七星针叩该处),然后再用火罐吸出或热敷,以青紫色消退为度。

本文

本文摘自《中国针灸》2月第23卷第2期,作者:魏海、袁建英。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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