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家小鸥号-第一章
夕阳悄悄的隐匿在海平线的下端,不一会儿,天色就黯淡下来,没有月的微光,仅存的几颗明星,稍显点缀闪耀,望着前方茫茫暗海,环顾四周尽是一片寂静沉默。
诚然,离岸甚远,远到连个海鸥的声音也不曾听见,随之而来却是阵阵夹带着咸味的海风,风很弱,几经夜幕下的海,甚至肌肤都不感到一丝清凉,却在心里泛起了冷颤。
“算了吧,我们还是带着小鸥回去吧”也不知是谁,很是羸弱的话语,打破了此时些许的沉静。
一船的人,谁也没有搭话,更不曾移动半步,呆呆的坐在船沿,桅杆,麻绳上,像是被捕捞上来多时的鲨鱼,被折腾得力竭,喘着一丝丝孱弱的气息。
小鸥号,是这艘渔船的名字。
算起来,到今晚为止,小鸥号远洋捕猎,满满的二十三天,不,应该是二十四天了。远航出行的渔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都会挑选星夜凌晨前起航,象征着朝大海伸进,迎接的总会是黎明。
渔家人生于水上,大多启蒙教育来自于本家,奈何知识水平不高,难以赋予心中信念更高的术语,但是祈愿却是来自内心最美好的寄托。
给这艘渔船起名小鸥号就是最好的佐证,寓意无论离岸多远,都有家的意味。因为海鸥本就是生长在近海的生灵。最亲切熟悉不过了。
多日与海中巨兽扑腾,或许,此时的大伙儿真的太劳累了,累到身子乏了,累到不起劲了。累得连说个话的勇气都要慢上半拍。就那样呆坐着,也或许是刚才与海中巨兽搏斗,船员们都耗尽最后一丝气力,却收获甚微的疲态,期望值和失望值总是相对的。
人总是在坚持中,瞬间的平静下来,才感受到忧伤。
“要不,大家先进来吃个晚饭吧。” 煮饭婆不知从哪儿钻出来,打破了这无言的场面,诺诺的说着,“汤水都热好了呢。”
汤水都热好了,可就是不知都热了几遍。反正凉了就接着热。
是的,此刻,大伙儿心情最是低落的厉害。根本就没心思理会煮饭婆的话语。抽烟的自顾着抽烟,喝酒的就一口口往下闷,敲竹竿的打着自己的节奏,到底敲的是什么音律,就连他自个儿都不知道。
就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下,静静的呆着,哪儿也不想去,脑子里的思路都是自我选择短路就行。哪还会想着汤水香甜,甚是嫌弃煮饭婆的话语唠叨烦闷是真。
见大伙儿都无动于衷,眼皮都不曾往自己身上瞟一眼。貌似啥都没有听见的模样。这可难为了煮饭婆,进不是。退回舱厨,更不对了。也呆呆的跟着杵在那儿。手还在不停擦拭着挂在胸前的糙衣。 时不时往老船长身上使个眼色。
这种情况下,能勒住失落疲惫情绪继续蔓延的,还真得是老船长才行。
离岸的渔家人,除了海,就属船长最大。出了海,就像进了鬼门关,想要活着回去,就得心齐。船长就是一支标杆,指到哪儿,船员就得听从。谁若不遵,敢忤逆,那就抛你下海,喂海货们。
没错,看得出挺残忍。倘若不这般,那么喂海货的,就是小鸥号。这是海洋的生存法则。
二十三天的昼夜,不,是二十四天的航行。别说是人,就算是引擎,到了这个时候也该维修了。渔家人常年的远洋捕猎,不获而归是常有的事。并不如何的稀奇,原本这就是被理解为一种赌博的买卖。
每年这个季节,像小鸥号这样的渔船都会远洋至此,因为老前辈们都是这样做的,说这里有海货,说这里的海货值钱。
至于是哪个前辈讲述,却无从考究,毕竟渔家人代代如此......草鞋也是这么想着的,一点都不稀奇。
草鞋是一个小船员,最小的那个,资历可不小,都已经跟着小鸥号好几年了,想当初,草鞋的父亲沉船失事,不幸喂了海货们,还是他母亲苦求下,老船长才允许草鞋过来小鸥号当个小杂工,为的就是不被饿死。
在渔家人眼中,饿死是耻辱的,甚比于回归大海葬身。
说起来,草鞋这个名字还是父亲给他起的,渔家人可不曾穿鞋,或许是想着有一天可以上岸。不再以海为生。时代在前行,渔家人的命想要值个钱,就得穿鞋上岸。
这个年头,被饿死,常有发生,渔家人看得很淡,生来源于海,死了,不管所谓何事,就随手那么一抛,不过是供海货们晚餐一顿,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凭借着多年的捕鱼经验,今天都是10月中旬了,海货们集中在此处做了短暂的休憩后,都开始离去了。估摸着日子是得回去了。好些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若小鸥号留在这里,只不过是增加了燃油的损耗。不可能再捕捞到什么值钱的海货了,不穿鞋的渔家人可没那么多的闲散金子来豢养这么大个儿的铁皮盒子。
“都给动一下。”老船长敲灭了手中杆子里的旱烟,目光朝着大伙儿扫了一下,淡淡的说道:“把缆绳收一下,卷好,草鞋,你去帮煮饭婆。我们等会就过去。”
是吧,还真的老船长出马才行,随着一声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语气,三言两语就搅动了死水般的众人,疲累庸散的船员们都开始各自忙碌了起来......
真不知是煮饭婆的厨艺失了水准,还是众人心绪使然,晚饭甚是无味。不过倒好,反而无奈节省了些许的食量。
“老刀疤子,你得说句话,我们总不能就这样拖着几条死鱼回港吧?”
“对啊,我们都听你的。”大伙这会儿,可得需要这个主心骨拍个板。
“你是我们的头儿,得说说你是咋想的。”
老刀疤子说的就是老船长,渔家人有名有姓的很少,大多都是一些特征外号,好养活,方便喊叫。记得七八年前吧,一批渔夫外出打鱼的时候,见到海上飘着一个人,气息奄奄,索性就救起来,过海救人是渔家人的本能。
被救起带回来那会儿还昏迷了好多天,方便喊叫,大伙儿都称呼他老刀疤子,源于他手臂上一条长长的刀疤痕,足足有30多公分长,至于真名叫什么,貌似渔家人根本就不在乎,也没问他的来历,时间久了,“老刀疤子”倒成了他的真姓名,只是知道他比一般的渔家人还懂水性航海。
老刀把子继续抽着他那个旱烟,一句话也没挤出来。就像被大伙儿的眼神钉在那一样,一口接着一口,越吸越猛。貌似想把此时纠结的气氛全都吸进肺里,躲避着那些无奈和糟心事。
没人比老刀把子更清楚。倘若任性真就这样回去,带来的后果是多么的严重。
往小了说,小鸥号保不住了,那可是抵押给了港口的东家才筹集到此次出海的经费。往大了说,这兵荒马乱的,或许在座的,还有家人,着实难以熬过这个冬天。
船员们还指望着小鸥号救命呢,现在可倒好,想要的稀缺海货没捞着几条,出来这么多天,还把原本各自过冬家底筹集出来,给扔进小鸥号了,可让老刀把子那个给愁的,连着猛吸几口,都半晌了也不见吐出烟雾,烟进了嘴,就像是小鸥号出了海,没了个影儿似的。
“老刀疤子,出来都这么久了,要不,我看大伙儿去那边碰碰运气?”说话的人,正是比较年长的扬帆手,常年跟着老刀疤子出海,胆子大着呢,说话也是直溜的很。
以前木质旧帆船的时候,扬帆手是非常重要的岗位,除了日常的扬帆降桅,更多时间负责船顶的瞭望台日常监视工作,都是纯技术的活儿,一般人很真干不了。
现在改用燃油动力的大铁皮盒子后,扬帆手就成了像客栈跑堂的伙计一样,见多识广,八面玲珑,很重要,但是地位很低。好像叫什么船面总领,名头倒是大得很,其实,说白了其实就是个维护船面的杂工。
众人很是愕然。
“那个地方,死神才会接近,我可不敢。”四十来岁模样的船副抢话道。
“要不然,就带着这么点海货回去,油钱都不够贴的。”
“不不不,太危险了,去不得,去不得,听说那个地方可是要命的玩意儿。”胆小的起网员一听死神才会接近的地方,咋呼起来,赶忙抖抖索索的摆摆手附和着。
“为什么不能去? 难道就这么回去,那我看这个冬咱就别过了。”扬帆手占理似的继续嚷嚷说道。
有些年长的船员,虽没去过那个死神才会接近的地方,但常年出海捕捞海货,听也听说过那个海域,顿生怯意,非常惧怕那个所谓的传说。
“去了,就是个死,家里的老小都别活了。”船副也被激起了怒气。
“不去,回去也是个死,为什么就不去搏一下,反正咱们渔家人贱命一条,老天爷爱就拿走,老子不在乎。”扬帆手索性站起来,直接将手里的酒杯给摔个稀巴碎,像是把多年挤压的怒气给发泄出来一样。
看着这架势,扬帆手是非要往鬼门关钻上一回。
就这样,话赶话,众人就这么僵在气头上了。
“都别吵了,你们几个闷声的也给说说,是怎么想的......”老刀疤子看这火候,是得给勒住才行,敲着他那烟杆子慢悠悠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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