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刚（贵州省）
又是李子成熟上市的时候，路过水果街，街上摆满了都匀本地的黄腊李、算盘李、苦李，还有三都的九阡李，贵定的酥李，美国的布朗李……真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我一边看一边不由自主地勾出馋虫来，忙不迭地买点尝新去。我一边走一边饶有兴致地品尝李子，回想起儿时在老家与李子结缘的趣闻轶事来。小时候，我家远离大寨子，祖孙三代独门独户居住在清水江的边岸上。不知是因为我家姓李还是此处宜种李子的缘故，我家房前屋后、田边地角都栽满了李子树，且这些李子树都长有碗口粗细，想来这些李子树在这里也有好些年月了。每到春季果树开花季节，我家一栋三间草房和解放初分得地主家的一栋两间厢房镶嵌在一周遭的李树花海之中，莺歌燕舞，彩蝶翻飞，美不胜收。就连远在大路边田坎脚的那棵大柳树，也随风频频向这座华宅招手喝彩。从记事时起，每到二三月间，我家那些李子树黝黑龟裂的老枝便悄悄地冒出尖尖的叶芽，嫩嫩绿绿的，一簇、两簇、三簇。不经意间，叶芽偷偷地舒展开了身姿，一片、两片、三片地绿遍了树冠，绿透了春风细雨。枝头上也总有几芯青青的花蕾小心翼翼地从簇簇的叶丛中大胆地探出头来，先是一株一株地探试，然后就绿了一树。再过三五日，花蕾们争先恐后似的，你一朵我一朵地竞相开放了。花房中伸出长长的花丝，金黄色的柱头在料峭的春寒中，犹如含羞的少女，频频点头摆动；然后就恣意地、轰轰烈烈地、灿烂地开满了天地，晶莹剔透，洁白而热烈。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李花开，就是最好的写照。蕴育了一秋，沉淀了一冬的能量仿佛在一夜间绽放。花瓣，嫩如雪絮，薄如蝉翼，在微醺的风中微微颤动，淡淡的香醇沁人心脾，白色的情愫中酝酿着醉人的梦。到了四五月，树上的花瓣随风飘落，还是一片、两片、三片地，然后是整朵整朵地心痛地离落。不几天，华盖般的树下便落满了飘离枝头的白花，落了一地，白了一地。这时，枝头上的白花全然不见，嫩绿的叶芽却变得厚重宽大，叶脉清晰，颜色深绿，李树便蓊蓊郁郁起来。浓密的绿叶间，缀结着串串的果实，只有火柴头那么大，屁股上拖着长长的萎缩了的花丝，圆圆鼓鼓的脑袋，精神十足，看那劲头，像极了初生的婴儿，睁大着油光神采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四月的人间。就这样，它们一天天长大，伴着轻雨晨露，渐渐成熟。六月时候，已经长到了乒乓球大小，周身涂满了一层白白的稚气的茸粉。我馋极了的眼睛，死死盯住早已做好标记的那几颗最大李子。趁大人们不注意，硬生生地把它们从树枝上拽了下来，顾不得清洗，撩起衣角搓了搓就整个塞进了口。接着就有滋有味地嚼了起来，但更多的是青涩的滋味。真正要等到果实成熟，起码要到六月下旬，这时的果实水分足，吃起来酸中带甜，味道非常可口。到了七月，刚熟的李子绿中透红，香脆鲜嫩。咬上一口，果汁立刻溅出，嚼几下，满口清香；咽下去，沁人心脾，而且提神解暑、生津止渴。而那熟透了的李子则如一个个红玛瑙，散发着醇酒般的香味，吃上几个，整个人都醉了。我想，王母娘娘的蟠桃会上不知有没有我家乡的李子，如果有，那我也算半个神仙了吧。那时我家人口甚众，有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姑姑和我们姐妹兄弟7个，一共12个人。那时，我们国家还很穷，物质匮乏。我们家房前屋后、田边地角出产的包括李子在内的水果很少拿到市场上去出售，基本上是留给家人享用。如家人吃不完，就分给寨邻亲戚。每逢过路人驻足，我们也会主动请他们歇脚吃果。记得有一次，我60多岁的奶奶带我们几个小孩采摘李子，我们在树上摘，奶奶在树下收。一位邻寨的老爷爷对奶奶说，他的老伴病了想吃李子，但是他没有钱，问能不能佘几斤李子，到秋后用粮食还。奶奶二话没说，提起一半篮刚刚摘下的李子连篮一起递给了人家，并一再嘱咐，李子不要钱了，抽空把竹篮送回来就行。我清楚地记得，那个老爷爷三步一回头，连连叨念着，“你们老李家积德行善，真是好人啊”。老爷爷千恩万谢好一会才离开。那时候，我们家果树成熟的时候从来不丢，但是，为了防止牲畜糟蹋果树，每到李子成熟的季节，白天也要安排人看护。提起看果树，我还想起一段故事来。有一次，我二弟在西菜园边看守李子，躺在用粽树丝毛做成的蓑衣上睡着了，不知何时被同村的几个好事的伙伴抬到了附近的小山上。我母亲中午喊他吃饭，任凭怎么喊也没人答应。母亲来到西菜园一看，人和蓑衣都不见了！情急之下，母亲一阵大声呼唤，二弟才揉着眼睛，从小山那边走出来。至于怎么进的小山，竟浑然不知。轮到我看李子了，我作为哥哥，搞了个创新。我割了一些粗壮的蒿子，在蓑衣四周编成围墙，再留一个门，躺在蓑衣上就有了家的味道。树下微风习习，头上时不时有熟透的李子掉在身旁，任你品尝，好不惬意。几个不喜欢看果树的弟妹也受到了吸引，抢着到树下看果树。在果树下写作业、唱歌、游戏。每到周日，果树下常常歌声飘荡，笑声不绝，那可是不可多得的快乐时光啊……长大读书，我才知道了我们李家与李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传说，远古的时候，我们李姓人原来并不姓李，而是姓“理”。据说，李姓的始祖名叫皋陶，是黄帝孙子的后裔。皋陶，在尧称帝的时候，曾经担任“大理”，主管司法工作，并主持制定了五种刑罚，史称“五刑”。皋陶的子孙世袭其职，经历了虞、夏、商三个朝代，并且以官职为自己的姓氏，人称“理氏”。直至商朝末年，后裔理征，被历史上那个吓人的商纣王迫害致死，理征被杀次日，他的妻子契和氏携儿子理利贞，赶紧逃难。母子俩逃难到伊侯之墟，饥饿难忍见一树上结有果实，便采了来吃，母子得以活命。之后，理利贞畏惧商纣王的追捕而不敢姓理，于是以“李”救命之恩，遂改“李氏”。在先秦时期，李姓的发展是比较缓慢的，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进入魏晋以后，李氏逐渐发展，成为当时的中原五大郡姓之一。另外四个是：王、崔、卢、郑。到唐代，因为皇帝姓李的缘故，使得李姓得到了极大的发展。不仅皇帝赐姓给一些人，让他们姓李，更有许多人自己改姓，冒充姓李。于是，李姓在这三百年中得到了飞速发展，从一个影响较小的姓氏，一下子变成了中国的一个大姓。在唐代以前，李姓主要在北方发展，在唐代，有过三次大的南迁，使得李姓开始遍布全中国。李姓现在是中国五大姓氏之一，也是世界上的第二大姓，人口大约有9000多万。在中国以北方人居多。散居世界各地的华人亦居多。李姓的主要聚居地有：陇西，赵郡，顿丘，渤海，中山，襄城，江夏，梓潼，范阳，广汉，梁国，南阳等。仅在祖国西南边陲我们那个小小的弹丸苗族小寨里，90﹪以上的村民都姓李。难怪李白在1200多年前就说：我李百万叶，柯条遍中州。李又名嘉庆子、玉皇李、山李子，蔷薇科，李属。原产于中国。是中国栽培历史悠久的落叶果树。全世界李属植物共有30余个种，中国现有李属植物资源8个种、5个变种， 800余个品种和类型。我姓李，我爱吃李子，李子营养了我，李家养育了我，让我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至今我还在梦里常常重温它的碧绿，它的芬芳、它的酸甜，把儿时的羞涩，童年时光的无忧快乐，记忆中的点点滴滴永远清晰地定格在我的灵魂深处，久久地、久久地，亘古不变……花开宁静，花落无声。可她沉静而短暂的一生，却让我不停地回味、参悟。
作者简介
李继刚，笔名公子木，苗族，贵州省都匀市人。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现在供职于贵州省都匀市委宣传部。试图通过“按行排列长短不一的句子”这个窗口去探望人生和世界，故诚惶诚恐地请教各位同仁与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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