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微小说】格 子 / 文: 你若盛开
格 子
文: 你若盛开
一
格子与我是同一天去单位应聘的。
我的求职简历表很简单：
我所在的学校是当地一所最好的大学，上学期间在报上发表过几篇短文，这是我认为最可以拿得出手的两个亮点；另外几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我故意拔高自己的胡吹。
格子的求职简历很有竞争优势：
他毕业的学校正是单位重点关注的目标学校，他所学的专业也正是单位那年招聘需要的对口专业；更闪亮的是，他上学期间所获得的院系级的、学校级的各种荣誉，以及参与重要实践活动所取得的成果，写了满满一张A4纸。他把简历递给那天面试我们的人力资源部经理后，从一个随身背着的军用书包里掏出一大撂的荣誉证书，让人力资源部经理的眼睛突然一闪光，立马就热情地站了起来与他交谈，最后现场向他承诺：
只要他愿意来单位，其他一切都不是问题。后来，单位为了表示要他过来的诚意，替他归还了几万块钱的助学贷款。
二
刚参加工作，格子仍然保持着学生的质朴。每天早晨，他都是第一个上班去打扫卫生，把办公室里的桌椅擦试的一尘不染。除了打扫自己办公室内外的卫生外，那个楼层走道的卫生也是他包了。大家见了他都夸他，到底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素质就是高！古人云，天下大事，必作于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从这些小事上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内在品质和未来。
格子的办公室紧邻书记的办公室，格子每天所做的一切，书记也都看在眼里。一天下午下班前，书记把他叫去办公室，问他，工作上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上学期间写过入党申请没，有没有交女朋友，等等；还语重心长地叮嘱他，年轻人要不怕吃亏，要虚心学好业务，多干具体工作；最后，还问了他家里的一些情况。得知，格子的父亲在他上初中时就过世了，为了供他上学，妹妹在他上高中时就出嫁了，和妹夫一起外出打工挣钱，供他读完高中和大学；老家现在还有个上着学的弟弟和有癫痫病的母亲。了解到他的家庭情况后，书记脸上刚才还和蔼的微笑立马变得很僵硬，这孩子真是不容易啊！能够走到现在这一步，真是有志气。从日常小事上看出，这孩子的内在品质不错，是块将来可打磨的好坯子。完了，书记告诉他，如果生活上有困难了，可直接来找他。
三
那几年，同业之间竞争激烈，即便是在中国地图上面积只有一个小指甲大小的我们所在的偏僻小城，同业之间抢地盘、抢客户的竞争也达到了血腥的地步。形势逼人，公司决定成立一个新的业务部门，专门从事市场拓展工作。确定新部门负责人时，书记在班子会上一提名格子，没有一个反对的，大家一致认为他能吃苦，有激情有干劲；大学生思维灵活，点子多，适合做具有挑战性的工作，应该是比较合适的人选。
格子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上班才一年多点，领导就把这么重的一个担子突然压给了他。这简直是天上掉下的大陷饼，来得太突然、太不可思议了。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机会来了就要抓住啊，这，或许就是他人生起步的机会来了。
第一次做领导，格子心里很忐忑。一是他没有一丁点儿管理经验；二是业务上，部门里的哪一个人都是他的老师，他只是学历比大家高而矣，他有什么资格来指挥大家呢？一连好几个晚上，他都失眠了。但隔几日后，他换个角度又想，或许将来的工作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难做。
首先，一把手对他很信任，让他大胆开展工作，这是他最强有力的后盾；其次，给他配备的几个兵，都是单位里的老业务骨干，尤其是，有三人是本单位领导的亲戚，另外三人是上级单位几个领导的亲戚，将来工作上如有需要向单位争取政策支持时，领导肯定会因为有他的亲戚在这个部门而特别关照；第三，对外工作方面，烟枪、胖子、瘦子都是老江湖了，口才也都是顶呱呱的，正好可以弥补自己对外交往方面的不足。这样一分析，他觉得也有底气了。一开始工作，他非常谨慎。每次开会，他不是在会上下命令，而是先广泛听取大家的意见，然后把大家的意见一综合，最后形成自己的意见，安排给相关岗位人员具体执行。这样，工作既顺畅，效率也高，进一步增添了他的工作自信心。
那个月的工资一发，他就请部门全体人员在附近比较高档的上海餐厅搓了一顿。
四
有些工作，在办公室不一定好搞定，但在酒桌上很容易就搞定了，这是现实中公开的潜规则。格子的很多工作，都是需要在酒桌上搞定的，因为，在酒桌上搞定了关键性人物后，剩下的具体工作，就只是让普通工作人员去执行了。格子虽然并不擅长酒桌上的那些推杯换盏，但想到这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他不得不慢慢改变自己。也正因如此，格子多数时候回到宿舍时，都是一身酒香，踩着棉花步上楼梯的。
一天晚上，他带着烟枪、胖子一起去某酒店宴请某公司的两位老总。据烟枪讲，他与那两位老总之前就有过交往，平日里，烟枪与他们见面了都是以兄弟相称；还说，两位老总性格豪爽，酒量了得，只要把他们俩人灌得了，工作上的事，就只是结束时的一句话而矣。格子第一次与他们交道，还真是长了见识，要不是烟枪和胖子在关键时刻奋不顾身地替他冲上去，格子那晚肯定在客户面前掉了链子，丢尽脸面。接近尾声时，大家都已是飘浮在云里的神仙了，老总嘴里像含了个萝卜似的，抬起晃悠悠的手向格子一挥：“第一次见面，这个兄弟的表现很够哥们，你，认兄弟我这个哥哥不？你要认兄弟我这个哥哥，将来，兄弟的事就是哥哥我的事，有事，就哥哥我一句话，你信不信？！”
说着，他拍了拍坐在他旁边的财务老总：“找辛总，明天早晨一上班，兄弟你去找辛总，一切就OK了！”
来之前，格子就已经打听过，有几个单位已经去找过他们几次了，没想到，事情最终竟然这么顺利就搞定了。
一泡尿憋的格子难受极了，他起身摇摇晃晃地出去找卫生间。回来路过服务台时，他顺便问管结帐的小姑娘，晚上他们的餐费共计是多少。小姑娘很娴熟地敲了敲键盘：“好的，领导稍等，您今晚的餐费总共是864元，加上刚才你们领导拿的两条烟，共计是1664元，那位领导已经结过帐了。”
“姑娘，我们没要烟啊？！”他突然清醒。
“是您房间结帐的那位领导要的，个子高高的，脸白白的。”小姑娘非常肯定。
格子明白了。但他觉得，这事烟枪应该先跟他先打个招呼才是。
第二天一上班，他悄悄地对烟枪说：“昨天那烟的费用我没法处理呀。之前，晚上在哪家酒店、请几位客户，总费用会支出多少，我已经向领导汇报过，领导心里是有数的，超出预期太多，领导会有想法的。”
烟枪先是一愣，突然觉得很奇怪，回头瞅着办公室里没其他人：“怎么不行？就说是送客户了呗！”
格子想，或许之前他经常就是这样处理的，但领导对他这么信任，他不能背着领导干这种事啊。
“我的权力有多大，你是知道的，你不能让兄弟我作难呀！” 格子一点儿也不给烟枪开豁口。
“那行，你是领导，你说了算，没法处理就没法处理！”说着，当着格子的面，烟枪把发票撕成了碎片。
格子没想到，烟枪当面给他这么个下马威。虽然烟枪是他手下的兵，但他也不能得罪他，谁让自己的顶头上司就是烟枪的亲姑呢。
五
烟枪昨天当面给他下马威，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是他上班以来遇到的第一个难堪。星期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无聊，就去班上看了半天的闲书，回宿舍时已是吃晚饭的时间了。一进院子，他就听见楼上发哥（长相似周润发而得名）、老翟和烟枪三个人满嘴带巴的斗嘴和狂欢声。这三人，只要在一起，不是斗地主就是喝酒，是名副其实的“铁三角”。格子从门口路过时，发哥叫住他：“格子，过来！”
格子本不想进去，但一想，这三人在旁边狂欢鬼叫，他在宿舍什么也干不了，就进去站在一旁观战。
“这屌毛，今天兴得很，把我和老翟都搜干了,今天晚上让他请客，你也去！”
格子发现，烟枪面前堆了一摞皱巴巴的钞票，喜的嘴都合不拢，扑克牌砸在床板上，弹跳起个跟斗。烟枪又当地主了，牌也还是兴得很，那两人只跟了一对牌后就歇着了，四只眼瞪着，看烟枪在那儿炫牌。
“屌鸡巴毛！吃饭去！”眼看烟枪只剩下两张牌了，老翟把手上的牌往床板上的牌里一撮合，发哥顺时抓起两把牌往空中一抛，“吃饭去！吃饭去！”三个人起身冲向走廊，站在走廊柱子边，瞅了瞅了走廊两头，见没有女生过来，就开始往楼下撒尿。
邮局前面的停车场里，经营夜市地摊的陆续支起了桌凳，炉火烧旺了，炉子上的铝锅里正冒着腾腾热气，女人已经开始擀饺子皮。四个人围了一张桌，点了一份水煮花生米，凉拌黄瓜、凉拌三丝，凉拌牛肉，伍十块钱的烤羊肉串，两桶新鲜扎啤，几个人就像饿狼似的风卷残云了。碰了几次杯后，几个盘子的菜就快见底了，每人也已干了四杯。
“垫过底啦，开始过圈！”发哥首先端起杯子发令，“我先过一圈，两次一 杯，无论谁，喝完一杯就算过。”
都不愧是老江湖，不仅酒量高，划拳的本领也是一流的，格子和他们根本就不在一个数量级上。发哥和老翟打的两圈，格子没赢过一次，轮到他过圈，那一圈的酒也是他包了，看见杯里那一蜂窝往上涌的气泡，他就感觉像是自己胃里的酒在往喉咙里窜。
“该我过圈啦，我先喝一杯，咱变变规矩，力度大点，谁输了，一次一杯，谁先喝了两杯就算过。”烟枪端起杯子开始号令。
“赞成！”
“同意！”
只有格子没有底气表态，他感觉肚皮已经像充满了气的皮球，蹦得结结实实的。轮到他时，他主动缴械：“迷我就不猜了，我喝酒，不过请哥哥关照关照，我喝一杯就算过了。”
“屌毛！不行！”烟枪端着杯子就站了起来，“咋了？领导要耍赖啦？今天是哥哥我请客，你想给哥哥我省酒钱？不是哥哥我吹牛，今天大家随便吃随便喝，哥哥我全买单，就是再加两条烟也一样买得起！”
格子听出烟枪是话里有话，但他装着没听明白。
“放心，哥哥我不会为难领导的，不就是找张发票嘛，老子也能处理了！”说罢，端起满满的一杯酒，送到格子的嘴边，不由分说，一抬胳膊，灌了格子一脸，酒顺着格子的脖子直入胸部，胸前的衬衣也全浸湿了。
格子明知他是不怀好意，也只能哑巴吃黄莲，尴尬地笑着站起身，赶紧向老板要餐巾纸擦脸和吸附衣服上的酒。发哥和老翟在一旁兴灾乐祸，让格子更显尴尬，他觉得自己有种被人当众羞辱的感觉。格子一直认为，他和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自己也不必溶入他们的生活圈子，做个普通朋友就行了，尤其是今天晚上，他更不应该参加他们的这种没有修养的野蛮活动，让外人看了都掉价。
六
与格子同一年进单位的单身汉单身女，都住在单身职工楼里，女生住三楼，男生住二楼。有两人合住一间的，有三人合住一间的。慢慢地，有成了家有房子的，就搬走了；没房子的，单位就在这里给调一个单间，让没成家的移出来与另外单身的合住。几年间，陆陆续续有人从这里搬走和享受单间。没搬走的老班人中，只有格子还是与人合住着。平日里上班时还不觉得，每到晚上，有同一楼层的小夫妻，小鸟依人地挽着胳膊，从格子门前经过时，他就感到特别地感伤。
“格子，洗衣服呢，吃饭了没？”
“格子，看书呢，没出去转转？”
“格子，今晚文化宫放美国大片，不去看？”
……
每当他们和他招呼时，他仿佛觉得他们不是在友好地和他打招呼，而是在他面前炫幸福，让他脸上火辣辣的，心里更是火辣辣的。
上班这几年，单位里给他当红娘牵线的人倒是不少，但都是在相处几次，对他和他的家族有所了解后，就委婉地和他拜拜了。有的说，我对你挺满意的，就是我妈不同意我找个家是外地的。有的说，我妈想让我找个年龄和我相仿的，不想对方比我大的太多。还有的说，我们家没钱支持我买房子，希望我找个有房子的。
……
格子不怪这些人势利，谁不希望找个家庭条件好些的呢？几年前，当他离开家乡去上大学时，他在心里发誓，一定要让他们家庭的命运从此发生改变。大学几年，他像上高中时一样拼命地学习，一直是那个优秀群体里的优秀者；毕业时，单位又花重金，替他归还了助学贷款，把他招聘进来；他现在的工作，是很多人羡慕的职业；在单位里，像他这样正儿八经的大学生还是紧缺资源。这些都是他的资本，本应该是他选择别人的，而不是别人来挑剔他的。他没有想到，现实竟然还是这么残酷！
七
下午又要开例会了，领导要的报表还没出来，格子拿起电话准备催大家抓紧报数。
“领导，报表！”邓丽君像一阵风似地冲进格子的办公室，递给他一张报表。
“谢谢！”格子接过报表，邓丽君转身就要走。
“美女稍等，我审查审查。” 格子叫住了她。
“好的，领导！”邓丽君一转身，胸脯一挺，一步裙向后一弹，在格子面前来了个立正，双手交叉着放在小腹处，等着格子发话。一股淡淡的清香直袭格子，让他立时有些骚动。
格子眼睛盯着报表，心里却想着报表之外的事。邓丽君是单位里公认的坐第二把交椅的美女。她的名字和台湾歌星邓丽君一字不差，长相也极像是台湾邓丽君的复制品，只是嗓音没歌星那么甜。尤其是她微笑时脸上凹出的两个生动的酒窝，让男人见了都会有想法。邓丽君坐窗口时，即便她办公速度慢，客户也情愿站在外面看着她等待，从来没有客户投诉过她。
据内部消息人士的非官方统计，单位里已知的曾追过她的人，已经有一个排的建制了，而暗恋她的人就没法统计了。最惨的是原来和她一个办公室的猴子（因为长的瘦，还生得一幅锥子下巴，因此得名），第一次见到邓丽君时，眼睛就立时启动了高速连拍功能，拍了一组邓丽君煽情的表情照，连晚上做梦时都在一遍遍地播放着那组生动的连拍照。上班时，只要邓丽君在，他觉得就是一种福利。他开始使出本家齐天大圣的七十二般绝招，对邓丽君展开穷追猛攻，战役持续将近一年之久，邓丽君对他竟然一点也不来电，最后，他实在承受不住佳人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的折磨，慨然一声长叹：“长的美是女人天然的资本，但却是折磨男人的酷刑。”于是，向领导申请，调离了原来的部门。
说是审查报表，其实，格子是想和邓丽君说句话。
“你们报表及时，我们出表也快了，上周例会上，领导还特别对我们提出了表扬，谢谢你们对我们工作的支持啊！”
“必须的，领导！”邓丽君嘴快的很。
“领导对我们工作的肯定，也是对你们工作的肯定，荣誉我们也不能独贪呀，要不这样，今天晚上我请客，请你吃个饭，看场电影？！”
“好啊！领导请客，真是太荣幸了！”格子没想到邓丽君答应这么爽快。
“不过，领导，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晚上我真的有事，先谢谢领导啦！”说罢，一转身，黑色一步裙展示出极优美的曲线，在格子的视线里很快消失。
每次邓丽君来送报表，格子都要表扬她的报表报送及时，报表质量高，并询问她何时有空，可否一起看场电影，但每次都被邓丽君以有事婉拒。直到有一天下午下班时，格子看见邓丽君拿着坤包，从办公室冲出来，上了停在办公楼前的一辆黑色皇冠车离开后，他再也没在邓丽君面前提看电影的事了。
八
格子要成主任家女婿啦！
早晨一上班，科里的大个子就发布了一条惊人消息。昨天晚上，他和老婆一起带孩子去文化宫看电影，看见格子和主任家的大闺女坐在一起看电影，两人有说有笑，很是亲呢。
“这可是好事啊！”
“如果格子真能和她成的话，房子票子啥都不愁了，仕途也会蒸蒸日上。”
大家都为格子高兴。
主任家有三个闺女，都在我们单位上班。三个闺女虽然长相一般，但主任是单位里元老级的领导和实权人物之一，做他家的女婿还能吃亏了？尤其是像格子这样家庭条件不好的人，真做了他家的上门女婿，一切都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一连好几天的晚上，格子回宿舍都很晚，回来时还哼着小曲，一进屋就主动和人招呼，洗脚时也吹着口哨。
可是，周日的下午，事情发生了突变。我一进宿舍，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看见格子坐在床上，满面泪痕，右手还捏着一瓶只剩一小半的白酒，正抽泣着。一会儿咕噜了一口，自言自语地说：“你可以看不上我，但你不能瞧不上我的家人！”说罢，开始放声痛哭。
原来，主任闺女与格子交往几天后，了解到了格子的家庭情况，她觉得如果她真与格子成一家子后，各种麻烦肯定将会接踵而至，她和他在一起不但享不了福，还可能会因为他的家庭一辈子受拖累，她尤其不能接受的是那个还有癫痫病的母亲。这一下子就戮到了格子的痛处，格子最不能容忍的是别人说他的母亲，说他母亲的不是，那是在触碰他内心深处最不能触碰的底线，因为，那是他的自尊，就是找不着媳妇，他也不能容忍母亲被人侮辱！
九
格子与主任家的闺女，从短暂的幸福到内心受到深深刺痛，让格子好长一段时间像是伤了元气，有热心人再给他牵线时，他也没有了激情。
时光流逝是一剂治伤的万能药。紧张与忙碌的工作，让格子渐渐从感伤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工作上的点滴成就，又让他享受到了成功的快乐。或许，这所有的磨难就是人的一生之中必需要经过的磨砺，因为，任何真正的幸福都不会是轻易获得的。
又有热心人给格子牵线了，女孩是格子的同乡，来自格子家乡那个县的农村。因家庭困难，初中没毕业就辍了学，出来投靠在某单位当科长的表叔，在附近的一个加油站里做临时工。女孩比格子小好几岁，个子和格子相差不多，长相清纯秀气，仅从外表上看，配格子是绰绰有余的，只是学历低了些。女孩觉得，自己能找个大学生，还是在这么好的单位上班的领导，自己是高攀了。
虽说格子家庭条件差了点，但她们家的条件也一样，所以，她不在乎格子的家庭情况，说只要俩人将来在一起过得好就行了。或许，这个女孩就是格子命中注定的，早就在等待着他的人，只不过是经过寻寻觅觅，觅觅寻寻，有情人到现在才终于相见了。
女孩每天下午下班后都来找格子，格子下班后就在班上等女孩过来，然后骑自行车载着她，一起回女孩表叔家。女孩一上车，就很自然地双手圈着格子的腰，头靠着格子的后背，俩人一路走着聊着。
没过多久，格子就给我们送来了喜帖，他要结婚了。单位给他在单身楼上腾了个单间，暂作他们的婚房。格子置了点简单家什后，就和女孩一起开火了。
十
格子媳妇怀孕了！
好消息一传出，大家见了格子都向他表示祝福。有热心的大姐，不断地给他传授保胎经验，以及做饭的技巧。格子媳妇一来班上，她们就像见了自己亲闺女似的，拉着和她说悄悄话，让格子很受感动。格子虽然不怎么会做饭，但他总是想方设法地给媳妇改善生活。每个星期天，他都要按照从网上下载的，人家介绍的菜品的做法，变换着给媳妇整几个菜。如果媳妇想换换口味时，他就带媳妇去馆子里点两个她喜欢吃的菜，搓一顿。每次去医院做产前保健，格子都是请假陪着媳妇，一起打公交去妇幼保健院。这样平淡的日子，让他们在彼此的珍爱中溢满幸福。
一天晚饭后，格子陪媳妇一起出去散步。走了平常散步路程的将近一半时，他感觉右腿膝盖处疼的实在受不了，身上直冒冷汗。平日里走路时间长了，也疼痛过，回家贴上风湿止痛膏后，疼痛就会减轻许多，只是没有今天疼的这么厉害。他一直认为，这都是小时候在老家冬天受寒了落下的毛病。这次，贴上风湿止痛膏后，疼痛仍然不减。
硬撑了两天，疼痛没有丝毫减轻，他去人民医院看骨科医生。医生让他做了个骨关节的透视检查。看片时，大夫的脸色显得很沉重，建议他到省城的大医院再去做个全面检查。在省城的医院，检查出来的结果简直就是晴天一声霹雳，格子不敢相信，这不幸怎么便便降临在他的身上！医生建议：一是马上做截肢手术，这样可以控制癌细胞蔓延，保住生命；二是可以做常规保守治疗，但风险很大。回到家，他的精神几乎崩溃了，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从此失去了行走的肢体，未来的生活将会是多么的可怕！在经历艰难痛苦的煎熬之后，他决定还是做常规治疗，寄希望于奇迹能在他身上出现。单位也及时给他解决了住院治疗的费用，还安排他部门里的同事轮流来医院照看他。
他的病情很快就急转直下，已经没法再下地行走了，医生也摇着头悄悄地告诉前去探望他的单位领导，要接受最坏的结果。
格子的母亲和小妹从老家赶过来，一家人在医院里抱头痛哭。母亲说什么也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突然倒地，口吐白沫，不醒人事，幸亏医院抢救及时，最后无事。一个星期里，格子母亲的头发就全白了，变成格子眼里的一个陌生人。
上帝可以毫不吝啬地把所有的美好都集于一人之身，而格子所乞求的一点生存的权利竟然是不可期及的奢望！
几年前，格子是带着激情和憧憬从繁华的都市来到这座偏僻小城的。几年后，壮志未酬，他却带着伤痕和不舍，永远地告别了这个世界。
几天后，他的小妹和母亲，带着他不泯的灵魂，离开了这座让她们曾经牵挂，将永远伤心的小城。
（二O一七年十一月十三日 郑州）
【作者简介】
你若盛开
现供职于某商业银行。先后在《濮阳日报》、《公关世界报》、《父母必读》、《教育艺术》等报刊杂志发表各类文章。
作者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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