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非洲故事（三）揭秘南极星国际语言学院的骗局 /文:仰耕
我的非洲故事（三）
揭秘南极星国际语言学院的骗局
作者:仰耕
南极星国际语言学院坐落在南非司法首都布隆方丹市中心的一条僻静的街道上。在这座幽静而又肃穆的小城里，学院更像一栋普通的居民住宅，绿树掩映、灰瓦白墙。如果不是特别经意，来访者甚至不能发现那块斑驳的、被围墙挡住的铭牌，上面写着一行英文“Southern Star International EnglishInstitute”。
2003年10月8日，布隆方丹移民局和警察局联合行动，在南极星国际语言学院拘捕了米姓和杨姓两名来自北京某留学中介公司的职员，同时还扣留了13名在该学院就读的学生护照。
平地一声惊雷！8日的事件撕开了南极星国际语言学院的包装，惊天骗局终于在阳光下曝光。布隆方丹移民局官员指出，这是一起规模庞大的骗取留学签证的恶性案件。中国驻南非大使馆教育处也明确这是一起海外非法办学机构勾结国内不法中介坑蒙拐骗中国留学生的典型案列。
假学校巧取豪夺黑校长昧心骗钱
南极星国际语言学院的危机自2003年初就初见端倪。该校学生因不满校长John Conn（荷兰裔南非白人）昧着良心骗取留学生的留学费用而几度罢课抗议，并打电话向大使馆求助。时任大使馆教育处负责人的我与John已有数次交锋。
一名刚到校数月的北京学生一针见血地指出，John骗钱的手法其实很老套，但在太过善良的中国学生面前却屡屡得手。那位学生说，John在每一批新生抵达南非后，一出机场就集中新生开会。他告诉大家，南非的治安状况很不好，随身带美元容易招来杀生之祸。南非政府对外汇管制很严，私带美元违法。你们只有把美元和护照存在我这儿最安全。John还承诺以高出银行牌价的汇率帮助学生将美元兑换成南非货币兰特，每月再根据学生的需求发给学生使用。
或许是被John所表示的“真诚”打动，或许是初出国门对一切都想的太简单，或许是对校长先生的人格认可，学生们毫不迟疑地把美元和护照交给了 John，连收据都没要求开具。当然，也有个别老到的学生，没按John的要求交出银子。当他们自己去银行存钱时，John就跑到银行围堵拦截，对学生进行恐吓威胁。
不久，把钱交给John的学生发现自己已经上当受骗。当他们向John支钱时，John一拖再拖，百般抵赖。后来，干脆就玩起了失踪。
万般无奈之下，学生们在3月份举行了第一次联合罢课行动。当时，罢课的学生对校方提出的意见还包括：学校教师素质不高，教学质量差；学校帮学生租的宿舍周边环境不安全，有抢匪多次入室作案，学生生命财产安全受到威胁；学校食堂伙食太差，每天都是熬菜汤、榨菜和米饭，饭菜难以下咽等等。
为赖账金蝉脱壳 讨公道千里追债
当学生们联合起来找John要钱时才发现他失踪了。大家分头打听，希望能找到一点线索。终于，有人听说John可能在开普敦买了一座农场。事不迟疑，几名学生代表驱车千里赶到了南非立法首都开普敦。
一位参加开普敦追讨行动的学生回忆说，当时，他们只是凭一时的冲动去了开普敦。到了之后才发现，在开普敦找一座农场就像大海捞针，况且他们没有更多的线索。
“我们去了开普敦的警察局，查找有没有用John Conn的名字登记的农场，可是在警察局什么都没有找到。后来才知道，John买农场是分期付款的，农场还没有办理过户手续，所以我们查不到有关他的资料。
“大家商量后决定，即使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一定要试试。后来，我们开车逐个农场询问，最后，John被我们找到了！”
“John在农场看到我们时显然十分吃惊，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镇静。他说，所有钱都用于买农场了，没有钱给我们。”
“John说，他需要钱周转，如果大家谁能从国内招来学生，他就给谁在学费上打折扣，每招一个学生给500美元折扣。当然，大家都不愿意帮John欺骗自己的同胞。”
“知道要钱很难，大家心里有气，就在农场住了下来，睡在客厅里。农场里有很多蚊子，John不给我们吃的东西，也不理我们。没办法，几天后，我们只好回学校了。”这次开普敦追讨虽然未果，但让John知道了中国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不久，John也回到了学校。为向他要钱，不管他走到哪里，学生们就跟到哪里。有一次，他发现学生们一直开车跟着他，就索性躲进了一间酒吧，直到夜里12时左右才出来，当他看到学生们还在门外等侯时，就把车开到了市郊的荒野，然后以260多公里的时速甩开了学生们。这几名人生地不熟的学生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开车，直到凌晨才回到学校。
终于有一次，学生们把John堵在学校里，当着John的面拨通了中国驻南非大使馆教育处的电话。我在电话里严厉警告John：“中国大使馆坚决维护中国公民的合法权益。南非是个法制国家，你无权非法占有中国学生的钱！”
我专门请教过当地的律师朋友。如果学生们手里没有John本人签名的欠款条，打起官司来，赢的胜算并不大。我劝导学生们与John理智维权。在学生们锲而不舍的追讨和大使馆的压力下，几经波折，John最终无奈地给学生们补写了欠条，并许诺了分期向学生还款的计划。
屋漏又逢连天雨 学校破产陷困境
虽然John给大部分学生写了欠条，也开始逐步向学生偿还部分欠款。但南极星国际语言学院的危机已经积重难返。5月份，学校爆发了第二次大规模联合罢课行动，这一次，由于校方拖欠工资，教师和员工也参加了罢课。罢课期间，5名学生开车400多公里到位于南非行政首都比勒陀利亚的中国大使馆求助。
有知情的学生说，John的财政危机早已无可救药。本来他已经债台高筑，还要花巨资到开普敦买农场，虽然本意是为了用农场的赢利来弥补自己的资金缺口，可没想到农场也成了一个巨大的包袱，恶性循环，导致危机丛生。John为了给教职员发工资和支付房租水电能的开销，一直在拆东墙补西墙，答应还学生钱后，学校的财政危机更加严重了。
6月2日，发生了一件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事情，John在开普敦因车祸死亡。John死后，虽然他的妻子Anny（南非籍中国台湾省人）向学生们保证把学校继续办下去。事实上，她也回天无力。南极星国际语言学院走向破产的命运已经注定。
不久，学生们发现，校方正在变卖学校的资产，食堂的伙食也越来越差，教师们开始陆续离职……
昧心中介助纣为虐 单纯学子上当受骗
南非南极星国际语言学校院自2001年8月成立以来，一直通过一间设在北京的办公室在中国大陆招生。那间设在北京某饭店房间里的办公室又将业务扩展到了分布于全国各地的多家留学中介，一张无形的网形成了。被这张网网中的学生来自全国各地，包括北京、重庆、四川成都、内蒙古、湖北武汉、江苏连云港、山东青岛、河南三门峡和郑州等地。
以来自河南郑州的吴姓学生为例，为到海外学习深造，她咨询了一间名为“河南XX外事咨询公司”的留学中介，该公司向她列举了一大堆留学南非的好处，譬如，一、南非是英语国家，到南非签证可以有100%的把握；二、南非学费较欧美低，6000美元包含机票、半年食宿和半年学费；三、南极星国际语言学院还免费提供为期一周的南非国内旅游，可以领略南非风土人情；四，在南极星学院毕业后可直接升入相关大学，升学率为100%等。“河南XX外事咨询公司”还给吴看了一张CD，CD里的南极星国际语言学院有着优美的校园和漂亮的宿舍大楼。吴说，到了布隆方丹之后才发现，CD上出现的那些场景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学院，而是自由州大学的操场和市中心的一栋公寓楼。
5月中旬，吴和“河南XX外事咨询公司”签约，预交了3000美元订金，大约二个多星期后，她拿到了学习签证。向“河南XX外事咨询公司”交齐余款后，她还得到了780美元的回扣。
吴拿到签证后，本想早点到南非开始学习，但中介却一直要她在家等候，她直到8月6日才出发。一行15人在北京会合后来到南非。她说，在北京首都机场，她见到了南极星学院北京办公室的人，机票也是北京办公室的人交给大家的。
到南非后，吴对学校的条件十分失望，她还发现，虽然签证上注明的学校是“布隆方丹学院”（Bloemfontein College），可读书的学校却是“南极星国际语言学院”（Southern Star International EnglishInstitute）。
“学校的教师是几个黑人，讲课不认真，也没有教材，教师想到哪儿就讲到哪儿；而且所谓从英语学校毕业后直接升入大学更是不可能的，在南非上大学必须参加考试。”吴说，“听老同学讲了学校的历史后，感觉被人骗了，也明白了为什么中介一直不让他们5月份入学的原因。”
吴在南极星国际语言学院上了差不多一个月的课，学校就关闭了，校方变卖资产。为减少开支，学校还把一些为学生在外租的房子退租，让学生们搬到教室来住。
南极星学院最后一批学生是在8月份到南非的，此时距John车祸死亡已有近二个月的时间。想来国内的留学中介对学校的问题不可能不知情。而该校在今年连续发生的罢课事件中，早有学生给国内打电话、写信反映情况。但中介却仍然向这所问题百出的假学校输送学生。
利益驱动产生罪恶，金钱就是狰狞的魔鬼。据了解，办理到南极星学院留学，一般每人要缴6000美元左右的学费、生活费和机票，还要向中介支付10000元人民币左右的中介费。南非中国的往返机票不同季节有所波动，大约在8000元人民币左右，正规大学一年的学费不过20000元人民币，每月2000元人民币生活费已可以生活的不错。办理留学业务，南极星学院和中介有相当大的一块蛋糕可以分配，但他们如何瓜分蛋糕，还是一个谜。
事发之前，许多学生离开了学校，留校的学生不到20人。学校食堂关闭了，留校学生连吃饭都成了问题。走投无路的学生们只好再次向中国大使馆求助。
大使馆危急关头伸援手 众学子平安脱难见光明
在南极星国际语言学院濒临倒闭、众学子面临流落街头的危难时刻，中国大使馆和当地侨团伸出了援手。使馆教育处紧急联系国内相关的留学中介，告知事情的严重性，要求他们各负其责，派员来南非解决问题。在使馆的督促下，国内中介开始派员来南非，协助处理学校善后事宜。中介代表为了保护既得利益，只为学生办理转校读书，不理会学生要求退款的呼吁。
10月初，大使馆梁公参、领事部陈参赞和李军一秘赴自由省慰问侨胞。在当地侨团的参与下，留校学生们向梁公参哭诉了自己的困境。梁公参对到场的中介代表明确表示，中介代表应认真处理学生的转学和退款诉求，妥善安置学生生活，特别是不能使一个学生流落街头。
梁公参一行走后，中介们对使馆的处理意见置若罔闻，继续要求留校学生尽快按他们的安排转学。愤怒的学生迫不得已，向国内亲属诉说了自己的遭遇，要求国内亲属拿起法律武器讨回公道。使馆教育处按照馆领导的指示，一直在关注事态的发展和学生们的生活。我多次与米姓中介代表联系，要求他落实梁公参的意见，给学生们发放餐费，并尊重学生们的选择。可是，中介代表也不予理会。
10月8日上午，我在办公室与米姓中介代表电话交锋，这名代表威胁说，“我的公司是有大背景的，我们的事我们说了算。如果学生再不听从我的安排转学，我就什么都不管了。”说完，咔嚓一声挂断了电话。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还是这名米姓中介代表，当天下午主动给我打了电话，这次，他的声音变成了哭腔。他们因涉嫌签证诈骗案被布隆方丹移民局拘捕了，紧急向大使馆求救。过了没多久，布隆方丹移民局也联系了大使馆，要求与使馆方面协商处理南极星国际语言学院事件。
10月9日，天刚朦朦亮，我与李军一秘一道驱车赶到了布隆方丹，会见了移民局官员。布隆方丹移民局方面说，8日，有南极星学院的学生到自由省教育厅投诉。接案后，教育厅会同移民局、警察局等单位检查了该校，发现那是一所没有在当地教育部门注册、没有合格师资、没有足够办学条件的“三无学校”，而且该校学生的签证都是以布隆方丹学院名义申请的，布隆方丹学院已证实，该院没有为南非驻华使馆出具过入学许可，因此，南极星国际语言学院涉嫌签证诈骗。
布隆方丹移民局方面称，根据南非驻华使馆的资料，共有120人以布隆方丹学院的名义取得了签证。他们认为，由于当初的入境签证是以伪造文件取得的，因此，不论这120人现在持何种签证在南非何地居留，都是非法的，必须到布隆方丹移民局报到说明情况，移民局将视情况处置这120人。
有关这120人的签证改换，布隆方丹移民局表示：
一、必须缴纳罚款，每人大约在3800-4200兰特左右（可申请由留学中介支付）；
二、如果签证已经更换，须向移民局说明更换的具体情况，由移民局酌情处理；
三、如果当事人在南非没有适当的居留理由，移民局不保证更换或延长签证；
四、移民局已将120人的名单通知了南非各口岸，当事人不要心存侥幸试图蒙混过关；
五、南非移民局、南非驻华使馆、南非警方正在调查这一案件，希望当事人配合。
面对120名同胞的切身利益，我们只有一个念头：据理力争，最大限度地保护他们。在我们的大力的争取下，布隆方丹移民局原则同意继续给已在南非正规学校读书的学生换发新的学习签证。对目前还没有找到合适学校的学生暂时延期到10月底，待找到学校后再换发签证。会谈结束后，我们保释了二名中介代表。他们从拘留所被解救出来后，答应了大使馆的要求，向学生们退款，并给留校学生发放了餐费，保证学生们在10月31日前每天都有饭吃。
当我们在两位中介的陪同下来到南极星国际语言学院校舍时，眼前的情况让我们不忍目睹。13名留守的学生蓬头垢面，他们中年龄最大的已经56岁，最小的才16岁。当我们把处理结果告诉学生们时，他们紧紧地握着我们的手，泣不成声地说，“感谢使馆领导，感谢祖国！”那天晚上，我们请学生们在餐馆吃了一顿饱饭。同学们告诉我们，他们有人准备就此回国，给南非的的这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划上一个句号；有人准备去找正规学校读书，继续完成学业；还有人在等中介和南极星学院的退款，他们说，如果没有这笔钱，即便收到了大学的入学通知，也付不起学费和生活费。
记得那天下午，我们在学校里还看到了John的妻子Anny和他们的5个孩子，他们最大的12岁，最小的不过1岁多，一个小女儿坐在墙边向每一个经过的人甜甜地笑着。一个同学说：“John很可恨，可对这孤儿寡母的又能奈之如何？我对Anny说，你们的处境我们都明白，但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希望你们尽早归还欠款。Anny无言地点点头。
南极星国际语言学院的事件引起教育部和国内外媒体的高度重视。2003年10月28日，教育部发布了第八号留学预警:就读南非私立语言学校要谨慎。南极星学院事件虽然过去15年了，对于即将出国的学子仍有一定的警示意义。这就是我写这篇文章的初衷。
（感谢我的老朋友，原南非华人报记者于青先生在南极星事件发生后第一时间进行了报道。虽15年未曾谋面，但你犀利的文字让我记忆犹新。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仰耕，男，经济学硕士，中央国家机关退休干部。曾在驻外使团工作二十余年。
转发 是 一 种 美 德
图片来源：网络;
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