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春风半页纸,霜雪沧桑千年石

以下是九年级学生胡钰颖的课堂习作,除标题改动一字之外,全文一字未改,照录如下:
那天,是端午。
我愣在电视机前,耳边是肃杀悲凉的乐曲。
是《兰陵王入阵曲》。
听惯了流行音乐,听惯了轻音乐,听惯了吴侬小调,这一首铿锵有力,冗长严肃的曲子像是一条活泼的鱼,给死寂的池塘带来了活力。我坐在那听着,像是一个天天喝糖水的人,终于尝到了咸的味道一般,感到新奇。我迫切的想知道,这首曲子是何时诞生的?
是北齐。
是那个混乱不堪,硝烟弥漫的时代。
与我而言,北朝可是太陌生了。
我知道璀璨的百家争鸣,清雅的魏晋风度,优美的唐诗宋词,还有元代的散曲、明清的小说。至于北朝,除了知道这是个部落混战厮杀的时代,充满着鲜血与屠戮,其余只有社会书上的北魏孝文帝改革略知一二。更何况,还有颜推之对北朝的评判:“北朝丧乱之余,书迹鄙陋!”,范文澜不客气的评说:“鲜卑拓跋部从来就是一个以掠夺为职业的落后集团。”使得我对北朝,敬而远之。
直到听到了《兰陵王入阵曲》。我才去了解了北朝,看见了他们对石头的热爱。云冈石窟,龙门石窟,敦煌,麦积山,炳灵寺,巩县都有他们满腔热爱喷发时留下的痕迹。仅以龙门石窟为例,北魏时的墓志、造像题记就数以千记,在北魏至唐一百五十年间的十万余尊造像中,北魏造像就不下三万尊。不消说喜好山水的文人见了瞠目结舌,就是今人走入这样的氛围,也会不可思议。康有为老夫子曾深情地说“魏碑无不佳者,虽穷乡儿女造像,而骨血峻宕,拙厚中皆有妍态,”仅在魏宣武帝初年,在龙门山凿百尺高的佛龛两个,魏孝明帝又凿一龛,前后凡二十四年,耗费八十余万工。
北朝人属意石头,并不是即兴而发随意而止,而是有总体构想和细密分工的。哪儿大写意,哪儿小精工,都条理清晰工写分明,大处重若崩云大刀阔斧,细处小至衣褶飘带都纹理可观。比如说赫赫有名的龙门石窟,这座精美和厚实的石窟,一脸地冷峻和硬朗,没有丝毫地粉饰和张扬,与欢快奔流的伊水正好刚柔相济。经过千年的霜雪浸洗,石窟已经多处残破漫漶,显出一副沧桑之相,但是它的峥嵘气象和恢宏格局,分明储满了永恒。我甚至都能想象出他们凿刻时的情景:
高高的洞顶,凿刻者搭架登高,仰卧行事。他一手握钎一手执锤,先削出一方平整的空间,再通篇规划好逐一刻去。敲击中火花迸溅,乱石扑面。这些匠人们,在北方的霜雪中,耗费了多年光阴与心血,才一刀一刀的凿出这等瑰丽之作。
而率直任诞、清俊通脱的魏晋风度与北朝的美粗犷、浑厚、阳刚恰好相反。
魏晋南朝时禁碑,文人们便把满腔热情一股脑儿倾洒于纸上。在纸上,有王羲之的《兰亭序》,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和《女史箴图》。执笔人有竹林七贤,山水诗派鼻祖谢灵运,有善隶书的殷钧,草书下笔超绝的沈约,孔径通的婉约风流。但是,即使他们名满天下,书法被称为绝佳,留存下来的真迹却很少了,只有一些摹本或临本。因为那在桃李春风中飞扬的半页纸,太脆弱了。即使这些书画家用它尽情的创作出绝世佳作,但因为流传之路长而艰,或堕于水或焚于火或蛀于蠹,千年下来,风流散尽,已难觅只字片纸了。可叹、可惜。
即使这样,也不能阻挡后人对他们的向往。尤其是《世说新语》的流传,更是让世人对这些文人名士津津乐道,带着艳羡与向往。他们轻形骸,重神明,爱鹅爱鹤爱琴爱林泉,清高自负,狂妄孤傲,使得后世对品味他们乐此不疲。
我既爱着南朝的清雅细腻,也欣赏北朝的粗犷浑厚。无论是怎样的文化,我们都应去尊重,去求同存异,在差异中寻找瑰丽之美。我们这个时代,上承5000年之文化,有大把的经验可以让我们借鉴。比如南朝的细腻与北朝的粗犷,就让现在的许多歌手,作家探寻到了细腻与粗犷结合的美。
无论是“桃李春风半页纸”,还是“霜雪沧桑千年石”,我们都要去尊重,去探寻艺术的本质,或是创新,或是传承,使精神化的生命洞穿生活中浮华富丽的表面,找到真正的艺术。

学习,是一个生命展开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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