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团琐忆(之六)
最甜的瓜给谁吃
在七班那几年,脏活儿累活儿没少干。干得最多的就是在建筑工地上当小工。连长也习惯了,一有这类的活儿就说:七班吧。
那个夏天,我们班又被连长点了将,只要一上工,就忙作一团,筛沙子的,和灰的,拉砖的……等房子起得高了,供灰供砖全凭人往上扔,砖往上扔还好办,扔灰就难度大一些,铲起一锹灰,连铁锹带灰平端起往上扔,也算得是个技术活儿,弄不好上边的大工没接住,连锹带灰一下子扣下来,往往是“啪”的一声,后边紧接着一声尖叫。
夏天盖房,大工小工都不是好差事。尤其是还捂着一身蓝工作服,热上加热,真是汗如雨下。
一天连长告诉我们不去工地了,说是瓜地的活儿忙,让我们跟他去瓜地帮八班干几天活儿。我们也明白,连长是看我们太辛苦,让我们轻松几天。
瓜地已是满地翠绿,瓜藤蜿蜒,瓜叶舒展,大大小小的瓜滚满一地。那长长的泰古瓜已经长成型,看上去很是喜人。瓜地里的活儿并不很忙。再加上满眼翠玉,我们觉得全身心的放松。
俗话说:饱暖生闲事。我们这一放松也就生了件闲事。
不知是谁发现了几个特大、特绿、成色特好的泰古瓜,称得上是瓜中之王。两三个人一核计,决定在上边留下点儿记号,以作纪念,就象在塔上桥上刻“到此一游”一样,证明我们到瓜地一游。
但瓜上不能刻“到此一游"。经过小议,决定如下:
最大的瓜王刻“狗吃”。
二瓜王刻“王八买”。
三瓜王刻“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刻字的过程很简单,不一会儿就完成了,绿底白字,字上还带着泌出的汁水,水灵灵的。
我们换了个地方干活儿,心中暗自得意。可没一会儿就听到连长吼叫起来: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抬头一看,连长正站在那几个瓜前,脸都气白了。
八班的人也傻眼了,这几个瓜是连长的心尖子,是精华。等瓜熟时节,团里师里上级来参观、兄弟连队来取经,这几个瓜可以给连队长脸增色,一眨眼的工夫就有人给这几个瓜破了相,也太胆大包天了。
得意了这么一会儿就被发现了?也太快了吧?看着连长发火,八班人尴尬,也不能装狗熊呀,只能灰溜溜地站出来承认,好汉做事好汉当呗。只是后悔没弄清这几个瓜的高贵身分,把三连的“脸”都破了相,不挨训还等什么?
连长不依不饶:你们是不是觉得这瓜吃不到自己嘴里,就刻上这骂人的话?你们是不是觉得不合算……
我们嘴上不敢吭气,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至于吗?一个小恶性作剧而已。咱觉悟再低也到不了这份儿上吧。
连长把该说的话都说尽了,最后气哼哼地一挥手:明天,都给我回工地干活儿去。
我们就这样灰头土脸地离开了瓜地。
谁也别怨,谁叫咱不长眼呢。
转眼便是沙枣满枝、瓜熟蒂落之时,收获的季节伴着瓜果飘香来到了。
这天通讯员通知各班领瓜,我们班几个人兴高采烈地奔了小会议室。记吃不记打,那件倒霉事儿早就扔到脑后去了。
小会议室只有连长、通讯员、文书三个人和一堆瓜,见我们进去了,通讯员和文书的表情很是奇怪,象是拼命忍着笑,连长面无表情地冲着墙角几个瓜一扬颏:那几个瓜是你们班的,拿走吧。说完转过脸,不再理我们。
墙角的几个瓜个儿真够大的,再仔细看,我们当初刻下的字赫然在目。
我们灰溜溜地抱起瓜走了出来,身后传来通讯员和文书的笑声,估计连长转过去的那张脸也是一脸笑意。
还有什么可说的?自食其果呗。
不过切瓜前我们还是做了一道自欺欺人的工序——把字刮掉。令人高兴的是那几个瓜实在是太出色了,一刀下去,半尺高的瓜瓤愣是脆脆的不倒,一口咬下去,蜜汁四溅。我敢说,在那之前、之后从没吃过那么甜的瓜。
最甜的瓜给谁吃?我们呗。(待续)
作者系原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一团(现内蒙古磴口县乌兰布和农场)